發表于:2014-11-09 下午 /閱讀:2211 /評論:5
隨著我在報社地位的確立。報社分配給我一套舊房子(一室一廳)。此前我們一直住在報社幫我們四家從外地調來的人租的農民房里。這四家的男主人現在已有兩位去世了,另一個當年的單身漢后來當上了報社總編。我在報社又設法恢復了電影評論員的身份,經常在報社副刊上發表影評。除此之外,無錫秀麗的湖光山色也讓我們著迷,每逢節假日都會去蠡園、黿頭渚、梅園等風景名勝地游覽。我們為能到這山清水秀魚米之鄉的地方來安家工作深感慶幸,我決心就此終止到處流浪的生活,在無錫了此余生了。 當然也得說無錫的飲食習慣與上海很相似,只是太愛放糖!就連餛飩餡里都放糖-叫菜豬油餡。除了這豬油拌白糖的菜豬油外,別的都很好吃。其中活河蝦是一絕,尤其是活白蝦,那是別處吃不到的。據說因為白蝦出水就死,漁民打上白蝦后須用太湖水養在船艙里,靠岸后用塑料桶連湖水帶白蝦一起趕快運到吃客處,用開水燙一下就上桌。而河蝦也有用高度白酒腌著上桌的,掀開蓋子活蝦蹦到桌上方顯其鮮活!至于無錫最出名的醬排骨,因為銷量太大,廠家不能保證用小排,有時大塊和排骨不相干的骨頭也來濫竽充數,現在已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啦!但是另一無錫名產清水油面筋(只要不用地溝油就好),我用來和鮮筍蘑菇同炒真是無可爭辯的“三鮮”!前兩年我北京的堂弟來錫,我請他到著名老店“三鳳酒家”吃清炒河蝦仁。他驚嘆世間竟然有此美味,把一盤蝦仁一掃而光。退休后女兒接我去北京住,經過七年時間訪查京城各大飯館,除無錫駐京辦可能空運活河蝦外,其余飯店的炒蝦仁全是用海蝦冒充的。除了顏色偏紅外,海蝦個大肉老有腥氣,吃不出滑嫩爽脆的江南風味來。北京的飯館只要打出“上海菜”、“江浙菜”的招牌,立刻身價百倍,人均消費都在150元以上。饒是如此“高貴”,正宗的也不多。我如果有一億元本錢,一定在北京開一個“江南美食城”,從大餅油條茨飯團和桂花糖芋頭一直到清炒河蝦仁面拖蟹;從鴨血粉絲湯百葉包和油面筋塞肉到筍烤肉腌燉鮮全定為大眾菜價格,讓北方人嘗一下真正的江南風味!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魯菜湘菜淮揚菜從清朝開始就在北京大行其道,而真正清爽細致的江浙菜和粵菜卻不太盛行。到北京長住后才明白其中有兩個原因:1.江浙廣東一帶講究食材的鮮活,以前保鮮和運輸條件不行,魚蝦水產到了北京就不好吃了;2.那些地方的菜能在北京流行,是被當地去京當大官的人家帶到北京的家廚做給客人吃后出名的。而江浙一帶到北京當大官的一向不多。我認為江浙富庶地區的人讀書起勁,當官的“上進心”卻不如北方人。只要看一下蘇州等地的大戶人家衣食住行的講究和細致就知道,他們不當官照樣非常享受,何必去看人臉色捧臭腳擔驚受怕呢?有一塊**第的牌匾掛在門口光耀門楣就足以了。當然,他們的官難以做到極品,同他們心思雖然細密,膽量魄力和氣度卻不夠,而且總掂著回家有關。這就象打仗一樣-四面八方都好去何必冒死堅守一個小山丘呢?人說一個民族文明程度越高、生活水平越高,打仗越不行-他沒有理由用命去賭一樣根本就不稀罕的東西。北方人崇尚“大”-天大地大宮殿大廣場大,說話的口氣也大,謀劃的事情更大(我曾見一出租車司機因不滿北京堵車,極力主張遷都)。因為他們的家鄉沒什么出產和家產,只好外出搏命奪權,再用權力去取得一切。沒了權力他們就沒了一切,因此他們比江南人更執著于掌權和繼續進步。 我在廣西時曾去一位公司領導家鄉外調。當地政府的官員說:我們歡迎這些老革命回鄉養老,蓋房子的地都給他們留著,可是誰也不回來。到這種地方“歸隱”和到烏鎮“歸隱”的吸引力能一樣大嗎?在江浙一帶的世家子弟心目中,家鄉是天堂:此地不如意,吾其歸去乎!家里有良田廣廈、松竹梅林,三五知交酒友相聚,案上羅列鮮筍鱸魚,歡呼暢飲,唱和幾首,自編自印,流傳后世……人生得此,夫復何求?他們歸隱后,廚子也帶了回去,真正的江南美味和江南佳子弟一樣,在北京難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