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11-19 上午 /閱讀:757 /評論:5
連篇累牘地說歐洲歷史,會不會閱讀疲勞。來一點插科吧。 總覺得自己一生中有很多的幸運;能夠趕上“輔仁”的架子沒有散以前進入“二中”,是我的幸運之一。我哥哥在49年進高中,還是正式叫輔仁中學,到我53年進初一,已經叫“二中”了,但師資班底還沒有大動,校長還是楊四箴先生(牧師)。 這里的老師,都是“有一手”的。先說說初中時期的老師,已經說過的談理元先生也是我初中的老師。 進入初一,我們的算術老師就是無錫首屈一指的算術專家、大名鼎鼎的張文翰先生。要是現在,這么高資歷的老師,如何可能會心甘情愿、踏踏實實地去教初中一年級?張文翰先生上課,思路清晰,寫黑板也整整齊齊,一絲不茍。他對學生極其嚴格,開小差,交頭接耳,馬上被他叫出來。作業本的批改認真仔細。 直到我升入初二離開了他,才知道,他原來就是坐在我邊上的李慕韓同學的親舅舅?;叵肫饋?,他還真的對自己的外甥特別的嚴厲,一點不講情面。 后來,我聽說張文翰先生曾經因為用算術方法破解了高次代數方程的解而得獎。有人也許會說,既然有了簡單方便的代數方法,又何必那么吃力地鉆牛角尖用算術辦法呢?差矣!照這么理解,那么陳景潤研究素數(質數),以至于整個數論,就更是鉆牛角尖了!在歐洲,數論恰恰被認為是數學王國里面的王冠。 第二位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自然地理老師田廣春,背后被大家叫田老太。她可是北師大科班出身,要不是八年離亂,斷不會到無錫來教初一。她那一口純正的北京話,特別悅耳動聽,聽她的課就被吸引住了。我印象特別深的是,她解釋河流的形成過程,為什么河流會彎彎曲曲,把原理說得清清楚楚。她就住在校門口西田基浜一個朝南的院落里。那是有一個黃土斜坡的院子,由于住戶的踩踏,那土坡幾乎寸草不生,卻被雨水沖出了許許多多微型的“溝渠”,曲曲彎彎。她有一次就帶領我們全班去細細觀看那“雨水沖刷過程”,讓大家對大自然那“能工巧匠”有了很生動具體的理解。 第三位有特色的老師,是教世界地理的王子明先生。也是北方人,一口純正的國語。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管怎么長的外國地名,在他口中說出來,就是特別流利而有韻味,讓人聽一次就不會忘記。幾十年以后,我在荷蘭工作時候同荷蘭朋友聊起了二戰中的太平洋戰爭,我無意中就把太平洋的四大群島的名稱,“阿留申、波利尼西亞、美拉尼西亞和密克羅內西亞”一口氣流利地說了出來,讓荷蘭人目瞪口呆。細想,這全是王子明先生的緣故。 王子明先生最大的“特色”,就是考試前的總復習:指導學生在教科書上劃紅線。他的劃紅線,不單單是劃出了重點,而這紅線上的文字本身,就是連貫的文字。有時候紅線文字不連貫,他會說“在XXX和XXX之間請加一“XX”字”。這樣,地理復習往往很省時間,記得也很牢固。 體育老師林啟明先生,閱歷很豐富,與其說他是我們的體育老師,不如說是我們的故事大王。每遇到雨天,或遇到他痔瘡復發,他的“體育課”就會在教室里面上課。介紹各種球類的規則和有趣故事。 最最難忘的一課,就是他回憶和運動名將、抗日英烈符保盧的交往,以及符保盧在八一三淞滬戰役空戰中為國捐軀的前前后后。這件事之所以對我印象特別深刻,是因為符保盧也是我父親在上海時期的朋友。 符保盧是中國著名運動健將,在1928年上海舉行的遠東運動會上代表中國摘取了男子十項全能的冠軍。當時我父親是上海市大學足球聯隊的球員,和當時的球王李惠堂常常在一起,從而通過李惠堂認識了社會名流符保盧。他既是運動健將,也常常參加很多文化活動,甚至于還拍過一些電影,在田漢的劇團里演過話劇,非?;钴S。1936年,他還代表中國參加了柏林的奧運會。 1937年七七事變后,符保盧參加了中國空軍,很快成了實戰中的骨干主力。在淞滬戰火中他多次擊落日方戰機,屢建奇功,日本人對他恨之入骨。不久后就在淞滬戰役的一次空戰(一說是在杭州的筧橋機場上空)中他駕機連續擊落數架日機而彈盡,被多架日機死盯住不放而遭擊落。符保盧成功跳傘,但日本飛機公然違反國際法對跳傘的符保盧瘋狂射擊,英雄壯烈殉國。他的遺體被日本人的機槍打成了馬蜂窩,慘不忍睹。 1949年以后,這些英雄的名字都被從歷史上抹去了。林啟明在50年代初敢于講這樣的故事,的確是要有勇氣的。直到1985年開始,鄧小平對抗戰的正面戰場做出了公正的評價,這些英雄的名字才重見天日,恢復了光輝。
關于符保盧的犧牲過程和時間,有多種說法。本文是參照了林啟明先生的說法,和徐遲的回憶錄的說法一致。但更確切的說法是,他犧牲于1943年,地點是在陪都重慶的江心機場。
高云先生深通“閱讀心理學”,佩服! 寫每位老師著墨不多,但墨到之處,盡是閃光之點。所寫的幾位,恐多已謝世;他們的勞績,將因高云先生這類文字永駐人間。 希望有更多的朋友,用回憶錄留下大千世界中色彩斑斕的生命豐碑。
這樣的文章一定要收到輔仁百年校慶的文集中去。
我比高云先生早一年進輔仁(老輔仁的終結之年)。此文提到的恩師,每一位的音容笑貌均歷歷如在目前。既然輔仁百年大慶即將到來,但凡輔仁老校友,不妨都像高云先生一樣,憑借集體記憶的力量,向母校致敬、獻禮。
“插科”風趣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