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為77級師生1979年4月4日紹興游學留影之一，照片中第二排坐著的左三即錢樹棠老先生。攝影者為王中敏同學。 【《團隊故事》系列文章完稿于2010年12月5日】 無錫教育學院77中文?？瓢嘣谛r期，錢樹棠老師是學科教師團隊中名副其實的學術領袖。 錢樹棠，南通人，江蘇省南通中學高中畢業時，因發現有人同名而增號為誦甘。1918年生。1941年武漢大學史學系畢業，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四川大學文科研究所研究生。1946年始先后任無錫縣中、縣女中文史教師，1956年調任江蘇省師資培訓班中國史教師，1958年后該班遷徐州改建徐州師范學院任歷史學講師，1961年調任無錫市教師進修學院古典文學教師。1983年退休，讀書、筆耕不輟，日復一日，至今已整整20年。 就我而言，對錢老師學養淵源、學術個性及其地位的認知，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迄今尚未能全面破解。 幾近半個世紀之前，我從師專調至教院，就用跟班聽課的方式從錢老師學習中國古典文學。錢老師講課通常撇開教本的提示自定重心，旁證博引從容揮灑，宕開，歸攏，再宕開，再歸攏，結論總是自成一說而決不襲用套話陳辭；他在文字學、訓詁學、歷史學、文藝學諸方面的造詣，令我嘆服。針對我現代文學的治學需求和個人知識結構的欠缺，他囑我逐字逐句通讀《資治通鑒》，理由是一舉可兼修中國古代文史哲。我按照這一提示按計劃細讀全書，每遇工具書或可見資料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請教錢老師，十之八九都會立馬得到完滿的解答。遇到極其冷僻或多有爭議的題目，錢老師先略說他的初步看法，不久必當面或書面詳解；書面以一二頁居多，有時長達三四頁。 當時隨錢老師聽課的教院青年教師有三、四人，無不稱頌錢老師的人品與才識，并大略知曉錢老師的不凡資歷，但凡問及其著述情況或師承關系，他往往顧左右而言他。出于敬重之心，對此我從未深究。只聽姚載熙老師說，錢老師“非不能也，乃不為也”：擔心黑字落白紙“不合時宜”而多年不露才華。 然即令違心、小心到如此地步，仍未能避禍消災：1969年尾，“挈婦將雛鬢有絲” 的錢老師被“文革”大潮挾往蘇北東臺四灶公社新新一隊，一去8年。 77中文?？瓢嗟呐e辦，由東臺重返教院講壇的錢老師格外開心。這班同學有很大一部分上過山下過鄉，錢老師把全班學子都看作是患難與共的親友，古代文學的備課特別認真。每次踏進課堂，必是精神矍鑠，全身心投入。我等有時從過道走近教室，門外就能聽得他一口“南通普通話”抑揚頓挫，不由想及他蒼勁飄逸的“粉筆書法”， 又想及他或許正從某一文眼中拈出個把字，在黑板某處畫出一溜該字字形的來龍去脈，深釋其義，由此引申到全篇的解讀，以獨特的視角、觀點和方法喚起聽者自己的思考……不禁為中文?？瓢嗤瑢W能親聆其馨欬而深感慶幸。 錢老師治學嚴謹，對大家的期待特別殷切、要求也特別嚴格，由此有了“人人組組朝朝暮暮競背《離騷》”這樣的經典故事。 1979年春籌辦《教學與進修》時，我和陳其欣老師同抱試探之心，約請錢老師賜稿，他未置可否。不想過了一段時間，錢老師竟拿出一迭洋洋一萬余言署名“泝唐”的手稿：這就是后來列于創刊號封面要目的《題材?技巧?思想感情——古代詩歌感染力對比說例》。 一氣讀罷這篇厚積薄發、波瀾迭起、氣象非凡的文論，驚喜、欽敬、感嘆乃至痛惜之情，一齊涌上心頭。 就我迄今所知，這也許是建國后錢老師首次公諸于社會的學術文字。 “古代詩歌短則一二十字，長則數百字，必須在極為短小的篇幅內，激起讀者的同情，使讀者的感情能隨著韻律的變化和形象的翻騰，很快地有所涌現，有所推進，有所回蕩。這就是我們對于古代詩歌感染力的具體要求?！眹@這一命題，作者選擇三組“主題、題材、寫作技巧十分類似”但“感染力的強度不同”故藝術價值“顯有高下”的詩歌，作比較研究。第一組辨析漢樂府《上邪》與江南民歌《莫分離》的高低；第二組比較闡釋崔顥《黃鶴樓》與李白《鸚鵡洲》：“盡管李白的詩才遠勝崔顥，但他在寫這一首詩時，思想感情卻沒有達到崔顥那樣的高度……不得不讓崔顥略占上風”；第三組（錢老師后來說，這一部分最難寫）則先比較古詩《行行重行行》與陸機《擬行行重行行》，然后出人意料地拈出李白的《擬古十二首之一》，與原詩、陸詩再作比較闡釋： ——“李白并不像陸機那么形式主義的仿古，他把原詩的天涯‘游子’索性改寫成化為望夫石的婦女；又暗中吸取和改造了陸機‘去去遺情累’，巧妙地跟原詩的‘思君令人老’結合在一起……” ——“對于造成這悲劇的對方，李詩跟原詩都是慕中有怨、諒而不解的。然而原詩卻顯得局限在個人情誼的圈子里，纏綿繾綣；而李詩則擴大到理想追求和人生遇合的必然波折上來認識和對待，境界就比較高遠一些，不像原詩那么狹隘地執著，片面地黏滯了。因此，兩詩的感情波瀾也不相同。原詩像潛流上涌出了浪尖，漩渦里泛起著浪花。李詩前半語言流暢而有氣勢，有如懸泉高注。后半形象奇麗而有情韻，像是回潭曲湍?！胶Ｏ埠Ｈ?，燕（地名）鴻思朔（北）云’這兩句比興便像巨石嵌在中間，既截住懸泉，不致一瀉無余；又引為回潭，使它曲折有致。原詩的色澤是素淡的，不用詞藻。它像一匹素練，以其細密織紋的起伏回環，顯現出忽明忽暗的卉彩。而李詩卻像杜鵑花瓣，在瑩白鮮明的質地上，微微透出粉紅的光暈，即使沾上啼血的斑痕，映帶卻極自然。原詩盤郁纏綿的情韻，就這樣地給李白翻造成清新俊逸的格調了?！?——“但是，這里并無貶低原詩之意，也不想品評兩詩的高下……” 用詩一般的語言評詩論人！過人的藝術情懷和審美眼力！時至今朝，僅憑以上粗略概述與片斷式的引文，也足以讓我們重返當年錢老師講授古代文學史的課堂，回味他徜徉于經典詩文境界的神采。 1980年2月29日，在“文革”后重執教鞭兩周年之際，錢老師的自我小結是這樣開始的（見我保存的中文學科教師述職考評會書面紀錄）：“工作態度，自認為算不上馬虎的。有點職業的榮譽感。教學任務與求知欲是一致的，給人愈多，予己愈多?！?這幾句看似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家常話”，卻顯現了錢老師對教師職業與學術研究內在關聯的深刻理解，坦露了他堅守專業矢志不移的赤子之心。對于“給人愈多，予己愈多”，他后來特意解釋說，這其實是采擷了梁啟超在《教育家的自家園地》一文中引老子的話發揮出來的意思。 這次考評會上，身邊同行對他評價的要點如下：“關心古今中外文化思潮流變，歷史感強”，“精通文史，功底深厚，后學望塵莫及”，“教學工作舉重若輕、游刃有余，而仍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去紹興，不顧年老體弱，和同學一道活動；住處遠在青山灣，每次趕來上課氣喘吁吁，從不耽誤”，“熱心扶掖中青年教師，隨時請教總能得到滿意的答復，即使發問幼稚，錢老也毫無鄙夷之色”， “教課深受學生好評”，“科研潛能巨大”…… 在這次考評會上，錢老師除對姚載熙老師發表精辟點評外，還對他較為熟悉的中青年教師逐一指導，其中對我的意見是：“搞科研是向一個方面去鉆，搞教學要有點全面性，不能分開，又有區別?！薄跋Ｍ虒W上抓全面，抓大節?！薄耙匾暿聵I心同身體的矛盾，健康的身體是‘活’和做事的資本。工作專顧一頭為好?！? 時隔不久，趁江蘇教院系統擬評審高級職稱之機（無錫教院薦文科錢、姚及理科徐渭彬三人），我們獲錢夫人王同文老師的幫助，翻出了壓在箱底的錢老師1950年代寫就、曾經朱光潛先生等分別過目惜被認為“不合時宜”而未正式發表的幾篇文史手稿，其中有《周代氏族社會考》、《秦末農民起義》及《紅樓夢》論稿等；雖因評審突告“剎車”而使年近65歲的錢老師升職無望，但從南大、南師兩校的專家審讀意見中，大家再次感受了錢老師別樣的“學術份量”。 1983年錢老師退休后，不但一如既往頻繁地到校圖書館借、還書刊，還經常到辦公室與我們交流教學與科研的信息。1988年，錢老師舉家遷居曹張教工宿舍新樓，中文學科同仁向他請教更為方便。大家感覺錢老師越發用功了，似正致力于以“新學”治“舊學”，講起當代西方的“老三論新三論”，特別是文化人類學、闡釋學，興味盎然。在錢老師治學精神的感召下，我等自不敢有懈怠之心。 1994年春，錢老師送我一份期盼已久的厚禮：臺灣商務印書館當年1月1日初版的“錢誦甘 著”的《九歌析論》。錢老師說，書稿成于1992年末，是因臺灣一位昔日同窗索稿而趕成的。署“誦甘”而非“樹棠”，還是不想招風。 著作并非厚重的大開本，但用紙考究裝幀精美，全書插圖均“選自中央研究院史語所所藏書《離騷圖》明陳洪綬、清蕭云從手繪”。我翻開第一頁，便為著者運用文化人類學、文化闡釋學與傳統國學相對接的思路，以及行云流水般灑脫飄逸的文筆所吸引，再也放不下手。 錢老師自述著作“旨趣”：“本書探討《九歌》的神與歌——此處所謂‘神’，指神在巫術結構里的形象和作用；此處所謂‘歌’，指歌的藝術賞析。神的巫教形象屬于神話學與民俗學范圍內的事，歌的藝術分析屬于文學范圍內的事。兩者之所以纏合在一起進行研究，這是因為《九歌》中巫神的形象性質若是不明，歌辭的情節就弄不清楚，藝術分析也就難以深透。分析神的形象，目的還是為了藝術分析?！薄熬C合這三種研究方法……是一種從實處見虛，從虛處落實，以實驗虛，虛實結合的方法，這樣也許可以對《九歌》的巫術背景和藝術構思作一番透視性的理解了?！保ā毒鸥栉稣摗罚白咀髦既?，即在避開古人膠葛，直尋本文索解，跡近于鑿空立論，若無全牛之目，亦不盡以樸學規矩自限……”（轉引自張葉蘆《屈賦辯惑稿》p255，學苑出版社，2005） 《九歌析論》創見迭出精采紛呈，引起海內外學術界乃至藝術界的注目。誠如當代楚辭研究者周建忠在《〈九歌〉要籍解題》中所言，“《九歌》至美，幾乎是公論。但對于《九歌》的理解、詮釋，卻是人言言殊，莫衷一是，千年爭訟，至今難定?！睋芙y計，1900年至2000年共出版楚辭研究專著500余種；周精選有關《九歌》研究的專著13種作“題解”，其中按時序排于12位而引述篇幅居于前列的，即錢誦甘著《九歌析論》。主攻“屈賦”的學者張葉蘆1994年8月評《九歌析論》稱：“對《九歌》作全面的考證、分析、評論，用力至勤，功底至深，見解至新，而有的見解甚為精辟……必將以一家之言而行于世，此固可預卜也?！保ㄕ憬瓗煷髮W報1996年第5期） 1999年5月，臺灣商務印書館又出《九歌析論》第2版。 《九歌析論》問世，錢老師已年過古稀。他何以擁有當代中青年學者也欽羨不已的學術創新力和藝術審美力？我等不由重新審視他的治學道路，重新認識“錢誦甘”。 以下是通過錢老師本人，并在77中文?？瓢喽抛诜?、劉桂秋、鈕偉國、徐忠憲等同學以及北京知名學者辛曉征、郭銀星等先生的協助下，搜集到的部分“答案”撮要： ——早在1980年，錢老師在武大和齊魯國學研究所的同門摯友嚴耕望，從昔日導師錢穆那里得悉錢老師可能在“無錫縣中”任教，從香港來信了。由此，16年間雙方往還信函30余通。嚴耕望（1916年－1996年），名德厚，字耕望。安徽省桐城縣人，歷史學家，專治中國中古政治制度和歷史地理，以治學方法嚴謹聞名，并有“看人人所能看得到的書，說人人所未說過的話” 的格言和“工作隨時努力，生活隨遇而安”的座右銘。嚴耕望在其著述中多次憶及他與錢樹棠的交往，謂錢博聞強記，于《漢書?地理志》幾能成誦，性格耿直，做學問一絲不茍。而錢老師對嚴的為人、學養、業績和“踏實抓緊，心無旁鶩，神能靜謐”的治學個性更是盛贊不已，明示《九歌析論》正是“在他的促動之下”而寫作、出版的。1996年7月嚴耕望致錢老師函中自述，常年都是“每天工作，從不間斷，故無所謂星期六、日休息”，近年體力日漸不支；不料3個月后嚴即因腦溢血而辭世。噩耗輾轉傳來，錢老師悲慟不已，為這位“耕耘到死學方止”的學伴寫下了感人至深的長文，文尾說：“我和耕望同學七八年，情同手足；后半生竟兩相睽隔，殆類‘神交’……祝愿他的恬淡自守、辛勤治學的精神，涵藏在他的書光筆影里流傳人間?！保ㄥX樹棠《紀念嚴耕望學兄》并嚴耕望致錢樹棠信函影印兩件，收入《充實而有光輝——嚴耕望先生紀念集》，臺北，稻禾出版社，1997） ——對師資學術與教學水平的要求近乎“挑剔”的嚴耕望與錢樹棠，最為景仰的導師是錢穆；而他倆恰是錢穆寄予厚望的弟子。錢穆在他的目力尚能支持親筆書寫的日子里，留下了這樣的文字：“武漢大學歷史系主任吳其昌，乃北平舊識。（筆者按：1941年3月，錢穆應內遷樂山的武大之請，到歷史系講授中國政治制度史導論與秦漢史兩課，歷時一月左右）有兩學生，一南通錢某，一桐城嚴耕望。其時上課皆在上午十時以前。余課在六時至八時?！頍o電，兩生常來伴余，問學甚勤。錢生學業為全班第一人，其昌預定其為下學年之助教。嚴生居第二名，預請畢業后來成都進齊魯國學研究所，余亦許之。又后一年，錢生亦來成都（按：錢樹棠《紀念錢師賓四先生》中回憶，“1942年初，我蒙先生推薦，到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去讀書，跟先生生活、工作在一起，一年有半?！保?。錢生博覽多通，并能論斷。嚴生專精一兩途，遇所疑必商之錢生，得其一言而定?！笥嘣跓o錫江南大學，錢生又來問學（按：1946年9月起，錢樹棠獲錢穆之薦先后在無錫縣中與縣女中任歷史教師；1947年7月，錢穆應榮德生之請，出任江南大學文學院院長。除教學、行政外，錢穆在江大的一大課題就是主持編纂《四部選粹》：由錢穆開出四部籍中人人必讀者數十種文、史、哲要籍，書目、版本、注釋皆經精心挑選，約來前在成都相從的江浙籍學生錢樹棠及酈家駒、吳佩蘭、洪廷彥4人，一面標點古籍，一面從選定的古籍中分頭鈔寫資料，由他總其成。標點四部古籍畢，已到1948年底、1949年初。因時局劇變，《四部選粹》未能如約出版，然錢樹棠又有一年左右時間與導師朝夕相處受益多多，終成文史淹通的英才）……及余來臺，再見嚴生，已學有專精。而錢生留大陸三十年來音訊未得，亦每念之?！保ā栋耸畱涬p親?師友雜憶》，臺北東大圖書，1983）此文稱錢樹棠為“錢某”“錢生”，其時代印記不言而喻。 ——1990年，被兩岸學界共同尊為“國學大師”的錢穆先生在臺逝世，錢老師（署名誦甘）發表追憶昔日恩師的長篇文字《紀念錢師賓四先生》（附錢穆先生舉薦錢老師去無錫縣中任教的親筆信函影印件）收入《錢穆紀念文集》（政協無錫縣委員會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他學問的師承關系，方為較多的人士所知?！叭魺o超人的意志、毅力和才智，這棵干霄蓋野的大樹怎能從農村學術瘠土里拔根挺生而出？”“先生治學涉及中國傳統學問的各個領域，對經學、史學、文學以至整個中國文化，都作了深入的探究，獲得卓越的成就?！薄跋壬┯[古今著述，卻不為名家權威所迷惑，總是獨立思考，辨別真偽，指明源流，自抒其真知灼見?！薄?先生……是懷著維護祖國文化、挽救民族危機的宏愿來從事研宄的?！膼蹏髁x精神，是始終不渝的?！薄霸浀孟壬f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只要人們還記起他生前所說的話，他的心靈就活在人們的心靈里，他就是不朽。我默祝先生精神永在?！薄陨弦Z，均出自七千余言的《紀念錢師賓四先生》。在眾多海內外學者的回憶錢穆的文字中，錢老師的這篇意在追尋導師“治學的精神氣脈”，材料翔實，立論審慎，被引用率甚高；而他的自評只是“稍存其語氣神情于萬一而已”。 ——2006年元月，錢老師的夫人、77中文?？瓢嗤瑢W們從紹興返程中晉謁過的杭大著名學者王煥鑣之女王同文老師，曾贈我及老伴一冊她的自撰詩集《怡情集?閑居偶詠》。此集壓軸之作為《樹棠兄》：“吾夫亦吾師，學問深且博。待人寬而厚，教子嚴又樸。老來更認真，伏案勤寫作?！峨x騷》有六繹，諄諄傳后卓?！苯诩氉x此篇，不由浮想聯翩。 時至今日，聯系大半個世紀的風云變幻，我們終于明白了錢老師心中深藏的情結。他何以會有過人的治學功力，何以長達數十年間“述而不作”幾近封筆，何以“棄史從教”在“文革”后傾注全力于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研究與培育中青年教師，何以年至耄耋思如泉涌每日鉆研寫作不止，何以自謂“身負‘十字架’，不寫出自己想寫應寫的東西對不起老師、同學、親友和學生”…… 現在，我等可較有把握地說，若論專業追求的終身不逾、文史學識的精深恢宏、治學方法的嚴謹通脫、學術品行的澄明堅貞、教學風格的揮灑自如：方方面面，錢老師均可稱得上是真正的文化學者；是他，給教院中文學科師生注入了以錢穆為代表的致力于“舊學翻新”的那一脈精、神、氣。 【說明一】上文乃胡治華所撰《團隊故事》中的重點章節之一。從2014年4月起，胡某以《大隱隱于市》為題，擬結合大百科出版社《錢樹棠文集》出版一、二兩集錢先生著作的新背景和我搜集到的新資料，更深入地闡釋“錢樹棠現象”;不料此系列文字方在回憶錄網上發至第四則，正準備聆聽錢先生意見后續寫，不料先生竟突然駕鶴西去，成胡某一無法挽回的遺憾。 【說明二】主要采用《團隊故事》原文史料撰寫但未能完稿的《大隱隱于市——關于錢樹棠先生的雜憶》前四則，從2014年4月起開始斷斷續續發表于回憶錄網。2014年7月7日下午4時23分，錢樹棠先生逝世；從2014年7月11日起，回憶錄網先后發表了《再也挽不回的遺憾》、《給錢老師拜年》等一系列文章與報道。 【最新信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學術分社社長郭銀星博士近日通報，由大百科出版社隆重推出的五卷本《錢樹棠文集》的后三卷文稿，已全部收齊并進入編輯程序；文集完整出版后，將在無錫市舉行首發式并召開錢樹棠學術成就研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