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了宜興陶器，趁著興頭再說說醴陵瓷器。 題圖是1977年帶學生去瓷城醴陵做畢業設計時畫的速寫《醴陵姜灣水電站》，右側上面是醴陵特產釉下五彩瓷蓋杯，下面是“紅瓷”產品。 與去宜興不同的是，我對陶瓷已經比較內行了。1974年，為了盡快培養陶瓷設計人才，輕工部委托中央工藝美院在宜興舉辦了陶瓷設計培訓班，由經驗豐富的張守智、楊永善老師執教。我是中途插班進去的。在無錫利民瓷廠進行實習時，我以玉蘭花花苞為藍本設計了一套茶具，包括茶壺、茶杯、糖缸、奶缸。然后親手制作，從車制石膏模型、翻制模具、注漿、接壺嘴壺把，直到畫釉上彩，都經歷了一遍。畫釉下彩也進行了嘗試。培訓班結束以后，我還去利民瓷廠繼續實習了一段時間，練就了一套車制模型的好手段。車制模型是在一種轆轤車上澆制石膏柱體，用木棍支在墻上，架上車刀（小木棍前端裝一個三角形狀的車刀），手握刀把凌空用刀尖車削石膏柱，達到設計的形態和尺寸，這需要很高的定力。有一次帶學生去紹興瓷廠實習時，學生車制的模型表面有跳刀痕跡，廠里的師傅幫修理，仍然不光滑，最后由我操刀改好，工人還以為我是老師傅呢。 1977年去實習的醴陵瓷廠是當時實力雄厚的國光瓷廠和群力瓷廠。學生加老師10多人，工廠很重視，并安排了指導的師傅。不習慣處是食堂的菜都是辣的，吃過才明白湖南比四川更辣。打了招呼，有的菜不放辣椒，大家還是感到辣，似乎鍋、鏟、勺子、盤子都粘著辣，真可謂談“辣”色變。當時同去的一位“工人教師”辣成了胃潰瘍，只得提前回無錫了。群力瓷廠原來叫醴陵藝術瓷廠，因燒制“毛瓷”而名聲很大，其產品在外面市場根本買不到。所以我們在實習結束時，除了帶畢業設計作品，每個人都購買了一些瓷器，換洗的衣服全部用來包扎瓷器，裝紙箱帶回。除了茶具，我還買了四只蓋碗，但時間一長，碗都打碎了，蓋倒是一個不少，翻過來當盤子用吧。 這里要重點介紹兩個概念，一個是“瓷城”，一個是“釉下五彩”。 中國陶瓷歷史悠久，名窯很多。前篇講到陶都宜興，雖然是大家公認的，但仍有三大陶都、四大陶都之說。廣東佛山的石灣陶器和四川榮昌安富陶器都是歷史早產量高，前者以陶藝取勝，陶藝作品被人們親切地稱為“石灣公仔”，后者盛行刻花和色釉，因泡菜壇而知名，稱陶都也都無可厚非。四大陶都是把景德鎮也算了進去，景德鎮既是瓷都，沒有必要再冠以陶都之名。還有四大名陶的說法，宜興、榮昌加上云南建水紫陶、廣西欽州坭興陶。湊巧的是，除榮昌外，三種都是紫色陶器。 景德鎮作為瓷都的地位無法撼動，但與之相爭的還確實存在，曾有三大瓷都（加上醴陵、德化）的說法，其實不確，據傳是在德化被炒作起來的。某些機構輕易頒發冠名的銅牌，也助長了一定混亂。中國輕工總會和中國陶瓷工業協會在2003年授予唐山市“中國北方瓷都”稱號時似乎未引起異議，而當2004年將“中國瓷都”稱號授予廣東潮州時，一度引起景德鎮的憤怒。我查了一下，至2011年為止，被上述兩個機構授予“中國陶瓷歷史文化名城”的有河北省邯鄲市彭城鎮、江蘇省宜興市、浙江省龍泉市、福建省德化縣、江西省景德鎮市、河南省禹州市、河南省汝州市、湖南省醴陵市和廣東省佛山市石灣鎮等9個城鎮。授予“中國陶瓷名城”的有山東省淄博市、廣西省北流市等。以上綜合起來大體可以看作現代中國的陶瓷地圖。 醴陵自知難以與景德鎮抗衡，稱“瓷城”倒也說得過去。 醴陵位于湖南東部、湘江支流淥水中游，其陶瓷生產始于漢代，歷史上不算發達，后因釉下五彩瓷而聞名。1904年，民國首任總理熊希齡在醴陵興辦湖南官立瓷業學堂和湖南瓷業制造總公司，成功燒制出釉下五彩瓷。1915年，釉下五彩“扁豆雙禽瓶”以其“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卓越品質，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與國酒茅臺同獲金獎，被譽為“東方陶瓷藝術的巔峰”。受戰爭影響，1930年后中斷。解放后，釉下五彩瓷生產得以恢復，并被首選為主席用瓷，成為當代“紅色官窯”。 1958年7月，毛澤東開始使用醴陵窯瓷器。從1958年到1974年底，中南海在醴陵訂制了1555件主席用瓷，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毛瓷”。景德鎮燒制“毛瓷”則是1975年的事情了，稱為“7501”工程，裝飾用的是“水點桃花”紋樣。所以，醴陵稱作“瓷城”應該是名正言順的。又由于其盛產花炮，是花炮祖師李畋的故里，被譽為“陶瓷花炮名城”。 我去了醴陵瓷廠之后，首先驚嘆其瓷器的白度。平時接觸景德鎮瓷器較多，正宗的景德鎮瓷器也很白，但色調上有點白中泛青。而醴陵瓷器白得潔凈，粉粉的，薄薄的，光線都能透過。醴陵用的瓷土格外細膩，方能得此效果。在這么白凈的瓷器上，釉下五彩更顯得晶瑩淡雅、嫵媚透亮。2007年醴陵釉下五彩瓷成為國家地理標志產品，“醴陵釉下五彩瓷燒制技藝”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0年，醴陵市獲評“中國陶瓷歷史文化名城”。 釉下五彩比青花色彩更加豐富，題材有花鳥魚蟲、山水、人物走獸、圖案、書法等。其燒制過程，傳統的采用“三燒制”制作工藝，現大部分改用兩次燒成，其生產工藝過程是：首先將已施有長石釉的坯胎，經低溫素燒，然后進行彩飾，再在其表面噴一層薄釉，入窯經1370℃左右的高溫燒成。彩飾最為突出的手法是“雙勾分水”法。紋飾線條有勾線和印線兩種，邊腳圖案往往用印線，主題花鳥紋飾則用手工勾線。畫工勾線要有高超的技巧和熟練的手法，方能顯出線的力度與美感。線條又分墨線和色線兩種，色線燒成后顯示預設的顏色，墨線則在燒制過程中消失，呈現空白線條。勾線以后在線框中填色，毛筆蘸取色料時可以筆尖濃筆根淡，填色就能分出漸變的濃淡。從題圖的茶杯牡丹花紋可以看出，濃淡變化與工筆花鳥畫極其相似，而勾線呈現白色，這是醴陵釉下五彩瓷獨有的一種藝術效果。由于釉下彩是在彩飾后再覆蓋一層釉，用高溫燒成后變成了一種玻璃質薄層，畫面平滑光亮、晶瑩潤澤、給人水靈靈的感覺，摸上去也很光滑細膩。而且在釉層保護下，不存在鉛毒和其它毒性物對人體的危害，還能抵抗酸堿侵蝕，使用時能耐磨損。釉上彩是在已經高溫燒成的瓷器釉層表面施彩（畫彩或貼花紙），燒成溫度低，表面會有毛毛的粗糙感，也不耐磨損。 現在，醴陵瓷器中的“紅瓷”又受到了追捧，其顏色是正宗的“中國紅”。從專業術語上講，紅瓷又稱釉里紅。中國紅燒制難度大，在1450℃的高溫下成瓷。工藝復雜，通常是四次進爐：一是素燒，二是釉燒，三是紅燒，四是金燒，每一環節不可偏差。中國紅瓷器燒制多件才能出一件成品，大型成品的合格率更低，所謂“十窯九不成”。因而造成了中國紅瓷的稀缺性與珍貴性。 我只去過醴陵一次，后來沒有機會再去，因而了解不深。以上所述，有的屬于“網聞”，僅供參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