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04-23 下午 /閱讀:958 /評論:4
我入黨的事,要從1969年說起,那是我到濱海插隊的第二年。那一年,毛澤東發布最高指示,黨組織要吐故納新,吸收新鮮血液。記不得是哪一天晚上,大隊黨支部朱書記突然來到我們幾個知青的臨時住處,直截了當地問我們是不是黨員,想不想入黨。我們幾個人被問得意外而激動,連夜按照書記的要求,在忽閃忽閃的煤油燈下,認真寫下人生第一份入黨申請。 入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很神圣的一件事。我母親出身于赤貧的農家,很早就到麗新紡織廠做工,解放后被發展入黨了。父親是城市貧民出身,解放前在崇安寺一家香燭店當學徒工,解放后進了慶豐紡織廠當機修工。他也被培養入黨,但是在審查社會關系時,了解到父親有個姐姐在香港,有海外關系,發展的事就卡住了。聽父親說,我的姑母比較漂亮,是被姑父強娶去的。臨解放時,跟姑父一起去了香港。為了減少海外關系的影響,父親曾寫信讓姑母不要再匯錢(補貼我祖母生活的)來錫,祖母由我父親獨自贍養就可以了。于是,跟姑母的聯系就中斷了。直到1979年,姑母才跟我們重新聯系上,但那時祖母已去世10年了。父親一直沒能入黨,這讓我從小就覺得能入黨的人,一定是在任何方面都是沒有“瑕疵”的,入黨是不容易的。在一中讀書時,高中部有兩個學生黨員,在我心目中,這兩個同學便非常了不起,是需要仰視的。 那天晚上寫了入黨申請,第二天我們便直奔大隊部,當面交給了朱書記。書記看了,生出疑問:“你們都還不是團員?”我們告訴他,文革一開始,學校沒有再發展團員,所以我們都沒入團。書記說,那你們就先入團吧。于是我們又分別去寫入團申請書。入團的事進展極快。我請當地一位比我還年輕的團員做介紹人,填寫好正式的志愿書,就成了一名共青團員。我的介紹人,在我離開濱海后就再沒見過面,不過從其它老鄉那里得知,他后來出去讀書,走上從政之路,官至鹽城市某局局長。入團的事解決了,但入黨的事卻沒了下文,直到我離開濱海,大隊書記也沒有再提起此事。 1975年,在無錫師范畢業前夕,我終于有些不甘,師范的同學中有幾位在插隊時就入黨了,看來看去,我也不比他們差。于是我向師范黨支部寫了一份思想匯報,提到我1969年就寫過入黨申請,并再次提出入黨的要求。沒幾天,師范黨支部派了一位工宣隊的老阿姨找我談話,大意是看了我的思想匯報,對我要求進步予以肯定。然后鼓勵我繼續努力,畢業后到工作單位繼續接受組織考察,爭取早日加入黨組織。我自然是表態會繼續努力,接受組織考驗。 到社橋中學工作后,明顯感覺到了黨組織對我的栽培。工作半年后,就安排我擔任學校團總支副書記。到1977年上半年就讓我填寫入黨志愿書的草表,入黨就在眼前了。但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事。一位女教師到校長室反映,她在初一教過的一位學生,現在已經高一,對她很不尊重,在背后編造莫須有的事情壞她的名聲,甚至還當面對她出言不遜。氣惱的老師要求學校嚴肅處理那個學生。因為那個學生是團員,學校書記讓我好好查一下,提出處理意見。我在了解情況后,向書記做了匯報,建議讓學生寫個檢討,當面向老師認錯道歉,并召開團員大會,當眾批評該生不尊重老師的行為。書記說,這樣處理恐怕不行。過了幾天,書記找我說學校黨支部討論了此事,建議團總支給予該生團內警告處分。我當時不知為何固執起來了,非常不恭地對書記說,如果是學校黨支部的決定,我服從;如果還是要由團總支來做決定,我堅持不給處分,要給學生一個改錯機會。書記聽了自然是很不高興。又過幾天,那個學生終于被學校處分了,但不是團內的。同時,書記又找我談話,意思是我聽不進組織的話,暫時還不能發展入黨。對入黨的事,我無話可說,但我隨即提出,我已是超齡團員,不合適再做團的工作,希望馬上辭去團內職務。就這樣,我似乎已經跨進了黨的門檻的一只腳,又退了回來。 經歷了這次波折,我入黨的意愿漸漸有些淡了。但事情在八年后,卻突然又有了轉機。1985年,聽說中央下了一個文件,要在知識分子中發展黨員。這個指示落實到我們學校,便是有四位教師空前地被同時接納為中共黨員,而我就是其中之一。這次入黨順利得如同當年入團。先是已經換過的書記找我談話,接著重寫了一份入黨申請,說說自己對改革開放后的黨組織的認識與入黨動機,并寫清楚自己的家庭社會關系,接著填寫草表,填寫正表,然后在4月30日就召開支部大會通表。我虔誠地走過的入黨之路,在那天到達了神圣的目的地。那一年,我35歲。 入黨的當時,我并沒有意識到人生的變化,我不過是從一個普通教師,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黨員教師。但兩年后,我就走上了學校的管理崗位,六年后還成為了專職的黨務工作者,并一直做到退休。有時,我會想,假如當年我沒有入黨,我會一直教書到退休嗎?會教出點名堂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