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 2012年9月14、15日，靈山金秋筆會。來自京津滬閩的中國作協何建明、何鎮邦、蔣子龍、葉辛、陳村、舒婷等大家，省作協范小青、趙本夫、黃蓓佳、儲福金、汪政諸名家，李鴻聲、黑陶、徐風、夏堅勇、庬培、馬漢青等無錫作家團隊，共三十余人與會。省作協副主席、市作協主席陸永基主持筆會，筆會成果由其匯輯為《靈山雅集》（鳳凰出版社2012年11月第1版）。開幕式上，本人應邀致詞，題為《拚文化 興旅游 擅勝場》。 又，本人所撰《靈山夜雨（下）》將在近期上傳回憶錄網。 靈山今日群賢畢至，少長咸集，叫人高興。我在馬山工作八九年，退休后在靈山幫忙。躬奉盛會，榮幸之余，向各位說些情況和體驗。 1992年10月，無錫太湖國家旅游度假區掛牌成立。度假區怎么建，一時成為熱門話題。既稱國家級，要有大手筆，這個想法是一致的。從何落筆，就眾說紛紜了。市府一領導說，搞個水上迪斯尼。市委一領導說，搞個碑亭群，長亭接短亭。一位本籍名畫家說，建個阿房宮。都是設想。度假區的實際工作者則顧名思義，認為度假沒有別墅不行，于是開始營造金雞嶺別墅區。 我1993年6月到度假區兼職，面臨的情況大體如斯。 就旅游業界來說，我是外行，但也明白我這最后一站是去做實事的。做什么事首先要理清思路，常言道思路決定出路嘛。博采眾議，集思廣益，弄清了一個關系：以旅游帶度假，以度假促旅游，當務之急是開發旅游。道理很簡單，你那里沒什么好看好玩的，還能讓人住下來？ 接著，組織了一個“上山下湖探訪名勝古跡”的活動，認識到馬山的“二三四五”，即冠嶂、秦履兩個主峰， 30多處津灣，40多條溪流，50多處人文遺址，弄清了馬山有兩大旅游資源：自然山水，歷史文化。與名山大川相比，這里山水不夠突出，但也有自身特點；就歷史文化來說，則家底不薄，主要有馬跡石為代表的神話文化，戰鼓墩為代表的吳越文化，葛洪神仙庵為代表的道文化，祥符寺為代表的佛文化，太湖游擊隊為代表的革命歷史文化。五塊文化基石，若與山水結合，可作旅游文章。 當時，我與忘年交陸永基兄竟夜長談，說到環球旅游，說到世界人文奇觀不外分屬歷史、民族、宗教，說到長盛不衰。永基認為，真要大手筆，馬山可以搞個世界宗教博覽苑。后來就以“東方神仙島”為題，一人寫了一篇，均請老市長馬健領銜聯名發表。 我是做實際工作的，深知以區里的人財物力，不可能五塊基石全面開花，只能是一枝先秀，群芳斗艷是以后的事。 與度假區同仁朝夕相處，話題漸漸引向祥符寺：一是名頭響，唐僧來過；二是歷史長，千余年，古銀杏就是活化石；三是可能的受眾面廣，南無阿彌陀佛，香火旺，游客多。正好澳門一家中資企業老總表示要給度假區捐建一尊佛菩薩，于是上下同心，一拍即合。修復祥符禪寺，寺后建造大佛，成為市、區的統一意志。 以文化打底，文乎一點或說文化奠基，這是我想說的第一層意思。 多年后，市里一領導批評靈山沒文化。他的本意是文化這篇文章要好好做，意思很好，但是說過頭了，過猶不及，至少是沒有調查。事實上，靈山是靠文化起家的。也有人說靈山是“從無到有”，甚至說“無中生有”，意在肯定贊美，但是不確切。古銀杏，白蓮池，香積廚殘垣，一一俱在，不是“無”，只是大多毀了，空空如也了。趙樸老詩云“昔來嘆壞空，今來喜成住”，準確之至，所以還是說“從空到有”，比較符合事實。 第二層意思，以文物立標。 那次在北京，我到醫院探望樸老。當著樸老的面，夫人陳邦織同志對我又一次強調樸老“要么不搞，要搞就要搞好”的精神，我想一般表態不夠了，重誓才行。不知怎么一來，我會突然冒出一句“要搞就搞成當代文物”。樸老耳背，讓我再說一遍。我急不擇言作了解釋，意思是從規劃、設計到施工都要按傳世的標準進行，也不知說清楚了沒有。樸老聽后連連點頭，面帶微笑說“甚好甚好”。 過后思量，當時怎么逼出了這個“急就章”？仔細一想，原來是受了吳良鏞先生的影響。 吳先生在小靈山現場時，對我說，不要看香積廚殘破，有價值，反映歷史。即使靈山勝境建成了也不要拆，只要修舊如舊維修一下，把它圍一圍長期保存下去，新老對照，讓人看到歷史、現在和未來。歐洲許多老城都是這么處理的。這就像一件銹跡斑斑的古董，給它做個紅木架子，作為文物陳列起來讓人觀瞻。 吳先生的觀點，在我思想深處潛滋暗長。香積廚殘垣，歷史文物，新造的寺宇建筑，傳世精品，歷史長河，越陳越香。這些想頭，只是一種未成形的思維碎片，不曾想在樸老面前潛意識一旦迸發，作了明確化的表露。 回到馬山后，我在各種場合反復灌輸這一觀念，化成了全區上下的共識。已故高區長把它提高到歷史高度來動員鼓勁，一再說靈山的事情搞好了是千秋功業，搞不好是千古罪人。當代文物的理念，管了一期、二期工程，后來逐漸演化為“創造未來的世界文化遺產”，目標更遠大，標準更高了。 第三層意思，以文明化人。 乍一看，沖著靈山來的，大都燒香拜佛。其實，這些信眾就全人口來說，也只是小眾。 小眾以外，作家在靈山領略的是詩情，藝術家感受的是畫意，建筑師看到的是三維空間，工程師看到的是聲光電等種種科技，公務員著眼的是安定團結，黨的工作者看重的是統一戰線。 更多的大眾看什么？看風景，看氣象，看生態，看和諧，在大美大善中潛移默化，自凈其意，完善人格。佛教講度人自度，利益眾生。我們講以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培養人教育人塑造人。靈山勝境開園十五年來，沒見過在這打架的。大家都有一顆恭敬心、歡喜心，與人為善，勸人為善，享受文明，也創建著文明。 靈山崇文，靈山重文，原因何在？ 水有源，樹有根。從老根上說，馬山包括靈山歷史文化底蘊深厚。 從上水來說，“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边@源頭活水，首數靈山功德第一人趙樸老，他就是一位大文化人，是靈山文化的主心骨，靈魂。首任方丈茗山大和尚，當代高僧，又是詩僧、書僧，還有無相法師，他們賡續并弘揚了靈山文化。靈山公司吳國平居士對文化有雅興，興由心生，他有一顆傳承樸老衣缽的心，把握住了樸老文化思想的精髓；他的周圍有一批文人雅士，為他出謀劃策，貢獻聰明才智；再就是他有虛懷若谷、博采眾長、順時不驕、逆境不餒的雅量。在他帶領下，靈山人熱愛文化，熱心文化事業，譜寫著靈山文化新的篇章。 靈山建設開步的時候，度假區有兩三個配套項目同時進行，其中一位老總喝了點小酒說，羨慕吳國平！為的是一千年后無錫有什么，一個太湖，一個靈山。當然這是酒后潑膽，一派胡言，但他接觸到了一個問題：何謂不朽、永恒，如何傳世、名世？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文由景生，景以文著。比如晉陶潛，《桃花源記》；唐王勃，《滕王閣序》；宋范仲淹，《岳陽樓記》；南京閱江樓（明宋濂記），蘇州滄浪亭（明歸有光記），無不以文傳世。 旅游的內核是文化，搞旅游實際上是拚文化。以文章名世，這是我的最后一層意思。 這文章，廣義，包括詩賦詞曲。趙樸老的《靈山集》，給靈山留下了無比豐厚的文化遺產。這一次勝會的成果將體現在各位執筆、永基總纂的《靈山雅集》。希望也相信在各位筆下，靈山勝境就像蘭亭、黃鶴樓、醉翁亭那樣，名揚五洲四洋，傳之千秋萬代。 附帶說一聲，我的發言尚未脫盡八股味，可引為戒。謝謝各位。 （注：題頭圖左為樸老畫像，右為《靈山雅集》（鳳凰出版社2012年11月第1版）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