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六十年代，毛主席有一篇關于教育問題的春節座談會上的講話，他講孔夫子只有六門課程，孔夫子的出身不過如此。這篇講話，給我的印象，是批評現在的課程設置過多。除此之外，不曉得還要學習什么。文革中說我們十七年來貫徹執行的是劉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義教育路線，沒有貫徹毛主席的革命教育路線。工作在教育工作崗位的校長、書記，以及教育局的當權派等，遭受殘酷斗爭，無情打擊，觸靈魂，又觸皮肉：低頭彎腰，拳打腳踢，打得鼻青眼腫，遍地鱗傷，致殘致死。更可悲的是，許多人至死也沒有弄懂何謂兩條路線，何謂革命路線，何謂反革命路線。 我接觸具體的、多的，倒是劉少奇關于兩種教育制度、兩種勞動制度的講話。何謂兩種教育制度兩種勞動制度？即：青少年小學畢業，更多的是初中畢業后，開始分流，少部分進入普通中學，大部分進入半工半讀、半農半讀職業技術學校，農業中學。周恩來總理在一次會議上介紹一些國家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比例：德國為4比6，英國為3比7，美國為5比5。劉少奇把這兩種制度，提高到縮小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差別，是反修防修，實現共產主義的創舉。他嚴厲地說：如果不同意，不貫徹執行，可以退出共產黨，加入民主黨派。 一方面是劉少奇把話講到了這個份上，另一方面，推行這兩種制度，的確比較適應經濟基礎的條件和需要，大家感到切合實際，因此比較好理解和接受。全國造勢，一下子就轟轟烈烈地推開了。在江蘇，無錫是走在前面的。我作為市教育局派出的代表，參加半工半讀教育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工作，帶一個工作組到半工半讀紡織學校蹲點。 1963年秋，我隨江蘇省教育參觀團，赴山東濟南、青島、天津、北京等地參觀學習。在青島，王效禹副市長向我們介紹說，他們把兩位主席的講話，直接傳達到生產大隊，貧下中農聽了無不歡欣鼓舞。這位副市長親自到學校解決辦學的細節問題。當時我就覺得他很會煽情，到文革中他果然帶頭造反奪權，當上山東省革委會主任，不過好景不長。 參觀后，我們回到江蘇，集體向省委寫了匯報。匯報中突出山東對推行兩種教育制度的高度重視。其中伏筆，希望江蘇省委，也像山東省委那樣重視起來。匯報稿，由廳長吳天石親自字斟句酌地修改定稿。匯報稿呈送省委，意在爭取列為地市委書記會上的材料，引起書記們的重視。不料，省委書記江謂清看后，問吳天石：“你們說山東省委重視，是不是說江蘇省委不重視??？”這一問，嚇壞了吳廳長，他一面推說是位副廳長帶隊去考察的，一面拿回材料說要重新修改，搪塞過去。 我一聽江書記這個態度，嚇得借故連夜乘火車回無錫。 回憶當時對推行兩種教育制度，我的確思想上擁護，工作上積極。市委分管工業的副書記親自發動辦學，全市半工半讀、半農半讀學校如雨后春筍般地發展起來，走在全省前列，在全國稍有名氣。半工半讀學校的學生，文化技術學習很認真，生產技能在工人師傅手把手的訓練下進步很快，有的一二年下來可達到熟練工人水平?？上?，文革中隨著劉少奇被揪出來打倒，我們跟著倒霉，兩種教育制度被連根鏟掉。 劉少奇一百十歲誕辰紀念前夕，中央電視臺攝制組到無錫采訪，在我家拍攝電視片。我在鏡頭前說：兩種教育制度兩種勞動制度，若堅持推行下去，一大批青少年走向工農業生產崗位，也許他們就不至于上山下鄉，去接受再教育，千萬人也許是另一種命運了。 又很可惜，據說，紀念劉少奇的規格不知怎的降低了，猜想是怕投鼠忌器吧，電視片和我的回憶文章，都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