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會工作人員電話打到家里來問：選人民代表，你們是在機關里選還是在地區上選？ 我隨口應了一句：無所謂，都可以。 電話那頭聽了傳來：選舉是權利，不好無所謂。 我意識到對方話中蘊含婉轉地批評我的味道。剎那間自知無所謂的態度欠妥，連忙改口表示參加地區選舉。 對方欣允：到時將你們老夫妻倆的選票送上門來。 連日來，這件事老在我腦子里打轉，揮之不去，引起對曾經參加過的選舉的回憶和思考。 選舉是自由表達個人意志最基本的民主權利和民主形式，它已成世界性的共同價值取向。一個人，差不多從幼兒園就開始過選舉生活，而且就開始追求甚至斤斤計較選舉的平等和民主。 記得我上學第一天，老師就對我們講要選班長，班長的條件，班長要做的事情，選舉的方法。為了讓大家先相互熟悉，老師先提名臨時代理班長，做一二個星期，再由大家民主選舉。由我們自己選出的班長，幾十年來，他在我心目中是很佩服的，學習、為人、幫助和關心同學，他不愧是我們的好班長?？梢哉f這樣選出的班長，終身難忘。 我20歲投身革命，至今60多年，參加過的選舉數不勝數，退休后還參加多次選舉，比如選離退休黨支部書記等。想了想，為什么我會對選舉產生無所謂態度，這跟我參加過的多數選舉，一本十六冊是和調戲不無關系。 1948年選舉偽國大代表。國民黨煞有介事搞民選，可老百姓無不明白只是一場把戲。對蔣介石當選總統嗤之以鼻。 當年我所在的北大街地區，選兩個國大代表，一個是薛明劍，另一個叫什么的忘了。那時候，我還不到有選舉權的年齡，沒有投票資格。夠資格投票的人，一人一票，到投票地點去投票時可以白吃一碗澆頭面，就像現在到居委會投票可以領到一塊香皂、一條毛巾一樣。那時，店里有人對國民黨這種把戲式的選舉很反感，就把票給我，讓我去混碗不要錢的面吃。 我師兄說，把選舉當把戲玩，其社會影響之悪劣，等于掀起尾巴讓眾人看雌雄，自己出自己的丑。 選舉雖然要有組織有領導地進行，但選舉總是一種民意表達，應當尊重民意，不可操縱乃至強奸民意，過份了，就會產生像我師兄說的那樣，產生惡劣的社會后果。 1954年普選。我們市總工會機關所在地復興路地區，鐘榮賡開了一爿私人診所，有點名氣。鈡是地區人民代表候選人。但機關里議論鐘的政治表現差。實行布票制的時候，他得知消息，搶購了一大批白布，囤積起來。還傳說他到蘇聯訪問時購買了很多東西。聽到這些傳聞，工會機關工人出身的干部多，有些人思想轉不過彎來，不愿投他的贊成票。但領導上反復說服教育，動員黨團員和積極分子投他的票，保證他當選。 說起文革時候的選舉，一位曾經在崇安區政府工作的同志告訴我，那更不像樣。他們對重點人物的選票做了手腳，你投的贊成票還是反對票，逃不過他們的視線。說不定因此惹上政治問題，落下秋后算賬的把柄。 前幾次選人民代表也出現過令人啼笑皆非的場景。 我住在勝利新村科委家舍時，一次居委干部上門來動員參加地區選舉投票。我的鄰居，科委老干部，一聽他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好聲氣地一口回絕。 上門的居委干部對他說，你沒有空去投票，我們可以代你投；投了，把發給你的牙膏和毛巾給你送來。 一聽，老干部發火了：誰要你們代我投！你們的做法是強奸民意，賄賂選民。 弄得上門的居委干部哭笑不得。 聞訊我連忙過去勸道：他們也是按照區里的布置上門做工作的，照他們發火是冤屈他們了。去不去投票由你決定。 老干部瞪了我一眼：你慣于當和事佬。 上屆選人民代表，我參加市政府機關選舉。機關干部對選舉的鬼話牢騷也不少。有人甚至產生逆反心理。選票上五選四，他就按選票上5、4、3、2的逆序圈；有人選票上的后選人全打“x”，另選一個明知道選不上的人。 對選舉出現不正常的情況，我曾在小報上撰文提出，怎樣過民主生活，對選舉人和被選舉人都要進行培訓，把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弄明白，把態度搞端正。避免選舉人和組織選舉的人把選舉當兒戲。 一晃四年過去了。當年基層選舉遇到的問題和我的建議不知當局是否有所考慮。我想總該與時俱進有所改觀吧。如果還是那樣炒冷飯，這對選舉人和被選舉人都會很尷尬。 一位臺灣朋友說起他們的選舉，倒引起我的注意。他說，他們選出的人，常找上門來聽選民意見，巴不得你有意見向他們反映，這樣可以增加他們作為民意代表說話的份量。 我想，摒棄意識形態之嫌，吸取有益經驗，促使人民代表經常聽取選民的訴求和意見，傳達民眾心聲，看似簡單卻很有效而合乎人心的做法，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 也許今年的選舉會出現改革，改革大潮不會不對人民民主發生影響，使基層民主選舉為大多數選民滿意。 且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