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我曾編過一本叫做《無錫十年》的冊子，主題是改革。這次為整理“漫憶”翻檢，卻遍尋不著。 周圍友人得知以后，熱心幫我查找，問我書是什么模樣。我說只記得封面是淡黃色的，“無錫十年”四字，是當時市委書記鄧鴻勛同志的手跡，其余種種就不甚了了。 過了天把，老友寶成兄來電說，好消息！他和阿蔡君在南禪寺舊書鋪子里淘了半天，終于發現有該書出售，標價100元，當時就要買下，雖然原價4.6元，“買個有再說”。又發現，這書印數6000冊，說不定這家有別家也有，貨比三家不吃虧，無非多費些腳力。他們都曾從事過商業，懂得此中竅坎。果然，另一家舊書店只賣10元，七八成新，品相尚好，于是迅速成交。寶成兄回敘此事，連說帶笑，就像覓得了活寶。阿蔡在一旁插話說，寶成有點老糊涂了，啥都忘了，他還是副主編呢。副主編一共三位，另兩位過世了，書也差點成古董了。哈哈。 書到手上，我發覺，記憶這東西它是記得少忘得多。一是書名記得不全，緊挨“無錫十年”四字，還有一排數字：1978—1988，標明這是改革起步的十年；二是鄧書記不光題了字，還有題為《從無錫實際出發，搞好改革和建設》的代序，書末則有我作為主編寫的《跋》；三是這并非一般的內部小冊子，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3月出的第一版，計有400多頁，30余萬字。 改革是這十年的主旋律?！稛o錫十年 1978--1988》以改革統領全書，題材集中，主旨突出，文風鮮活，通俗易懂。 其主要特點，首先在于它的地域全科性。 無錫范圍內，這十年間的改革，從農村到城市，從領導機關到基層企業，從經濟改革到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以至精神文明建設、黨的建設，并由此帶來的發展和變化，它都涵蓋其中，高度濃縮。這是一個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回顧和總結。 從撰稿者來看，有書記、市長、政協主席、紀委書記、組織部長、統戰部長等市級領導8人，老同志2人，計、經、科、教、財貿、體改、銀行和農村工作等部門負責人10人，三縣（市）五區主要領導9人，廠長、經理13人，代表性足夠廣，信息量足夠大。 其次是它豐富深刻的實踐性。 全書41篇文稿，貫徹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堅持以數據和事實說話，反映了無錫400萬人民把貫徹執行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堅定性，同堅持從無錫實際出發的創造性緊密結合起來，在城鄉4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改革和發展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和新鮮經驗。 如江陰市委書記成強總結十年改革，給江陰帶來了十大變化：城鄉經濟發展步子變快，經濟結構變優，集體經濟實力變強，外貿出口創匯變多，流通市場變活，科教文衛事業變旺，城鄉面貌變新，對國家貢獻變大，人民生活變富，人們的精神狀態變好，就非常有典型性，具有充分的說服力。 第三是它在一定程度上顯示的前瞻性。 十年來，在改革的大政方針引領下，人們對市情的研究越來越深入，對全市經濟社會發展戰略的認識越來越清晰，為國家多作貢獻的信心和決心越來越堅強。改革使無錫人民更加奮發，也更加聰明。人們懂得，改革的成績巨大，改革的經驗寶貴；也懂得，改革的確是極為艱巨復雜的偉大事業。當前最需要的是通過總結，提高對改革規律性的認識，從而堅定信心，搞好治理整頓，全面深化改革，進一步促進社會生產力的解放和發展。所以，這些文稿的作者們沒有就事論事，而是從一個個實例和一組組數據中，探尋發展軌跡，升華具體經驗，走的是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路子，因而具備了一定的理論高度和普遍意義，為當前和今后的改革提供了歷史經驗和深刻啟示。 這本書記錄了無錫十年改革在全國具有影響力的是發源于無錫縣堰橋鄉的“一包三改”。 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抉擇。 1958年，在“大辦工業”的號召下，無錫縣有些公社辦了一些簡單的農機具、糧飼、磚瓦等加工工業，當年社隊工業產值1743萬元。隨著三年自然災害和“四清”運動接踵而至，鄉鎮工業停滯不前，發展緩慢，商品率很低。 到1970年，無錫社隊工業產值僅1.1億元。這是萌芽階段。 1971～1978年，是鄉鎮工業起步階段。其發展動因來自兩個方面：由于“文革”浩劫，城市工業凋敝，市場商品匱乏，客觀上需要鄉鎮工業填補缺口；1970年北方農業會議提出大辦農業后，無錫推行種植“雙三制”，大搞農田基本建設，迫切需要通過發展工業籌集農業建設資金，于是出現了“圍繞農業辦工業，發展工業為農業”的熱潮，興起了一批小機械、小五金、小紡織、小化工、小建材等社隊企業，鄉鎮工業總產值達10.96億元。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鄉鎮工業進入發展提高階段，實現了農村產業以工業為主的歷史性轉變。1988年全市鄉村兩級工業產值達201.33億元，占全市工業總產值的比重由1978年的21.5%上升到63.4%，所謂三分天下有其二。年遞增率高達34%。此外，組辦、聯戶辦、個體辦工業的產值也達7億元。不僅是數量上的裂變，更有質的飛躍。但在前進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城市企業所有的權責利不清和干多干少、干好干壞一個樣等弊病，阻礙著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 是安于現狀，跟著人家的老路滑行，還是勇于變革，闖出一條自己的新路？ 1983年，無錫縣堰橋鄉借鑒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成功經驗，開始在鄉鎮企業中進行“一包三改”的改革?！耙话笔菍嵭薪洕邪熑沃?，“三改”就是改干部任命制為選聘制，改工人固定制為合同制，改固定工資制為浮動工資制。這一改革，切中時弊，成效顯著，在解決工業企業的“大鍋飯”、“鐵飯碗”、“終身制”問題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調動了廣大干部群眾的積極性，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當年全鄉工業總產值達4471萬元，比上年增長55.3%；實現利潤913萬元，比上年增長72.8%；上交國家稅收472.6萬元，比上年增長74.5% 。職工收入最高的達1923元，最低的981元，相差近一倍。社員人均收入504元，比上年增長一倍多。 1984年，中共江蘇省委批轉無錫市委的報告，轉發堰橋“一包三改”經驗，在全省推廣。 同年4月13日，《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刊登了堰橋改革的消息并配發評論員文章。繼后，全國20多家黨報黨刊發表了上百篇文章和專論，介紹推廣堰橋經驗。除臺灣外，全國各省、市、自治區30多萬人次前往參觀學習，影響的確是夠大的。 這本書同時記錄了無錫十年改革在全國有相當影響的是城鎮企業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費用實行統籌。 無錫工商業比較發達，老企業多，退離休職工比較多，一些老企業支付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費用負擔較重。當時有個比較夸張的比方：在職工人做五個大餅，第五個才是自己的，前四個給退離休職工吃去了。相反，許多新企業廠子年輕，職工年輕，有的幾乎沒有退離休職工，也就沒有或很少這方面的開銷。新老企業負擔畸輕畸重，顯然不夠合理，企業間也缺乏平等的競爭壞境。再說，老企業是新興產業發展的基礎，有的老企業本身就是新企業以至新行業的母體，沒有老，何來新？新是相對的，有一天也會變老。到那時候，老企業倒枯木逢春，又變新了。 總之，新老企業在一個棋盤上，相互轉換。鑒此，1985年初，無錫市開始實行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由企業保險向社會保險轉變的改革，首先在國營企業中實行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費統籌的辦法，受到普遍歡迎。全市參加統籌的企業在職職工21.4萬人，退離休職工5.32萬人，二者比例大體為4:1，比較合理，有利于搞活企業，搞活城市經濟。下半年，這一辦法推向集體所有制企業。 1988年1月，國家體改委、勞動人事部發出《轉發無錫市實行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統籌制度的通知》。文件指出：目前，城鎮企業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費用負擔畸輕畸重的現象十分突出，已成為急待解決的社會問題和經濟問題。無錫市自1985年初以來，實行了以市為單位統籌退離休職工養老保險費用的改革。該市的這一改革，方向正確，方法穩妥，是成功的。受到國務院領導同志的贊許…… 這本書還記錄了無錫十年改革有一定影響的是改革中等教育結構，大力發展城鄉職業技術教育。1988年4月，國家教委批復，同意無錫市作為中等城市教育綜合改革的試點城市。 最后，這本書記錄了無錫十年改革在省內有影響的是在學習借鑒南京市實行經濟建設目標管理后，率先實行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個建設的目標管理，并提出了政工師命題，制定了政工師系列的基本條件及其評定辦法。 重溫舊書，好似通過時光隧道，回到了改革啟碇那段難忘的航程，倍覺改革之必行，改革之偉力。 今之視昔，如遇故人，分外親切，彌足珍貴。那時候，無錫很吃香。在外地，聽說你是無錫的，人家大拇指朝你翹翹，做個無錫人很光彩。 無錫十年改革，總攬全局者前六年是韓本初同志，后四年是鄧鴻勛同志。 韓本初同志是革命老干部，“文革”前任徐州市委書記，再前是常州市委書記，領導經驗豐富。 他到無錫主政十年。前四年，主要是同“四人幫”在無錫的幫派勢力作斗爭，局面復雜嚴峻，亂象環生。由于日夜勞心勞力，他得了肝病，黃疸指數居高不下，情況嚴重。治肝，需要靜養；治亂，需要出擊。這是一對矛盾。韓本初同志以為，治亂為公，是大局，治肝為私，是小事，依舊沒日沒夜四處奔忙，回到家里身心疲累，就像癱了一樣。家人憂心忡忡，但他在家里也是絕對權威，誰勸都沒用，尚未出閣的小女兒為此急得哭了幾次，老頭兒才心軟，勉強妥協，應允出則治亂，入則治肝。終于，他和馬健同志一起，依靠健康力量和基本群眾，將中央關于正本清源、撥亂反正的大政方針落到實處，使得無錫重又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他的肝病，也在其好友、常州老中醫屠揆先等精心處方下，漸次由平復到康復。 后六年，主要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發展城市經濟，對韓本初同志來說可謂輕車熟路，但他沒有故步自封，而是“改”字當頭，“包”字打底，充分賦予企業自主權，調動廣大干部群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因而無錫經濟不論總量還是對國家的貢獻，在全省名列前茅，屢屢奪魁。 他的老領導、時任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的陳丕顯同志希望他前往當副省長，幫助抓抓湖北經濟。他以上了年歲婉辭，其實是想在無錫辦一件大事。 眾所周知，無錫大廠眾多，大學則除部屬輕院外寥寥無幾，文教是條短腿，往往遭人物議，也是他的一樁心事。終于，在卸任前，他千方百計籌集了五千萬元，移址興建無錫大學（后之江南大學），了卻一樁久系心頭的夙愿。 1983年，實行市管縣體制，他敏銳地感覺到錫、澄、宜三縣是無錫經濟增長最重要的板塊，為此將注意力和工作重心迅速向農村傾斜。在朱根寶同志協助下，大力推進鄉鎮工業的持續快速健康發展，直到步入與城市工業平分秋色的佳境。 離休以后，他通過調查研究，寫出了《鄉鎮工業的新情況 新問題 新思路》一文（見《無錫十年1978——1988》），荷載著他對鄉鎮工業的深情厚愛，也寄托了一個革命老同志對黨所領導的改革開放事業的忠誠。 韓本初同志原則性強，嚴于律己，開展批評不留情面。他作風深入，常常輕車簡從一竿子插到底，“解剖麻雀”，從中了解黨和政府的中心任務是否得到了貫徹落實，上級主管應盡職責有否到位，有關部門的服務指導有否缺失，從而“倒逼”機關部門轉變工作作風，努力服務基層。這是他抓工作的一大特色，也是領導藝術。 有的產業局局長對我說，韓老老就好這一手，咱怕這一手，最要命的是他隔一陣子就給你這么來下子：將軍！同時開玩笑說，以后韓老老要來咱局里的廠子，老兄事前給咱透透氣，免得挨批呀。又說，這是對事。對人，韓老老特別慎重、細致，沒有真憑實據，決不輕易下結論；對待犯了錯誤的干部，也是分清情況區別對待，能拉則拉能幫則幫。馬市長說韓書記“鐵面無私、熱腸暖人”，一點不錯。 韓本初同志對身邊工作人員同樣要求深入實際。文字工作他是重視的，認為這是實施領導的重要方式和途徑，為此這方面的工作標準立得相當高。但他不主張整天窩在機關里，紙頭上搬來搬去。他曾一針見血地批評一位文字領導只有在現成文稿的第一頁上涂涂改改的本領，大聲疾呼趕快擠出時間下基層，哪怕只是下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好，防止大腦缺氧。 韓老最后的日子里，我去二院重癥病房看他。他聲音微弱，我耳朵湊上去也難以聽清，但他一定要從薄薄的床單下艱難地伸出顫抖的五指與我握手，表露他情緒的欣愉。 韓老卒于帕金森氏綜合癥，享年82歲。與他相熟的老同志說，韓老一輩子忙摜了，要是能讓他在醫院外頭動動看看，透透空氣，說不定會在世長一些。 鄧鴻勛同志解放前讀高中時就加入了地下黨，建國初從江南大學畢業，奔赴東北重工業基地，來錫前為鎮江市市長。1984年中回到家鄉后，夙興夜寐，勤勉從事，政績斐然。他的工作日程排得滿，節奏快，有時不按常規出牌，偶爾我會感到他是否急了些。他說，不急不行呀。林彪、“四人幫”的禍害，還有過去的一些折騰，對無錫老百姓的虧欠太多了，現在有條件，就盡量多辦些實事吧！ 務實，是鄧鴻勛同志最突出的長處。 坊間傳說，這位無錫鄧大人為了幫某家人民醫院購置一臺B超或是CT，就找到某個廠長，拍拍人家肩膀，動員拿錢出來。這恐非虛言。 類似的事，我就遇見過一次。 有天，他要我陪了去二茆峰看看電視差轉塔臺的建設進度，路過無線電廠，他說把阿榮廠長帶上。 我們是從青山腳下乘坐簡易索道的工具車上的山，一到山上，他就對駐守工地的廣電局副局長陳頌安說，老陳，財神來了，說說情況吧。長年風吹日嗮，又高又胖的陳頌安看起來像座黑鐵塔，人倒機靈，當即會意，簡短匯報一陣后說，書記，我嘆嘆苦經吧。鄧鴻勛同志笑笑說，算了，今天阿榮廠長是有備而來的。轉過身子，他拍拍朱廠長的肩膀說，阿榮廠長，少了不解決問題，多了讓你為難，這樣吧，就200萬。朱廠長回答一個“好”字，干脆利落。陳頌安趕忙跑前去，緊緊抓住朱阿榮的手，連說謝謝朱廠長，謝謝謝謝。朱阿榮說，要謝，謝鄧大人。秘書長，你說是不是？他的意思我明白，行這好事，廠里不吃虧。鄧書記已知會有關部門，此類支出在財稅中抵扣。他這么說，無非要我在過門關節時再幫了敲敲邊鼓。 鄧鴻勛同志在鞍鋼、本（溪）鋼時，較長時期做過辦公室、研究室工作，深諳其中三昧，在他的要求和影響下，市里的文秘工作明顯上了一個臺階。 他對文字工作的基本要求是言之有物，清通達意即可，不必過分講究，他的名言是“正確的廢話半句也不要”。 他強調身在信息社會必需耳聰目敏，于是市委市府兩辦開始合編《每日情況》，未幾即成為領導干部走進辦公室的第一道工作早餐。 他要求圍繞中心任務和目標確定調研課題，研究室側重長遠，努力成為市委的參謀和智囊；辦公室側重當前，并要虛實結合，既辦文又辦事，起到助手作用。 至今記得他批交由我經辦的實事有：在城中公園樹秦起銅像；黿頭渚七十二峰山館建王昆侖紀念館；給老畫家唐原道、老文人沙陸墟解決住房困難；勤學路小區領導干部住房分配預案，等等。 這些事一般需有幾個工作日方可完成，也有的集中抓一陣后需要經常抓，如樹新風，講文明，革除大操大辦紅白喜事的陋俗，就是反復抓抓反復搞了幾個回合的，他還親自參加了崇安區十對新人的文明婚禮，當主婚人。 這類差使，對我和辦公室同仁鍛煉很大，分析綜合能力有所提高，也積累了通過協調解決問題的一些經驗體會。 所有這些，在1988年5月我主持歸還學前街（原虹橋灣）顧家祖屋、恢復顧誦芬堂（現為顧毓琇紀念館）的落實政策工作中起到了作用，顧老先生十分滿意，簽贈其詩詞《齊眉集》等二冊以為紀念，同時對鄧鴻勛書記深表謝忱，還表示到北京后要向中央統戰部閻明復部長（顧寫信申訴，閻批無錫落實）等高層領導反映無錫市委效率出色。 后來，市政協副主席、市委統戰部部長雷煥文同志說起，顧家老屋里邊當時有六家住戶，還有一家糧店，短時期內動遷安置，老屋修繕一新，老蕭真不容易。鄧書記聽了問，秘書長，怎么沒有聽你說起？我說，書記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他看看我，想了想，點點頭。 鄧鴻勛同志學歷高智商高，是學者型領導干部。 據說他赴京工作后，腦部動過手術（良性），醫生贊他腦神經富有彈性，哪像六七十歲的人，頂多三四十歲。他回無錫休息時，我曾問他有否此說，他笑笑說，說說的，你也信？ 我去馬山以后，他大駕光臨過多次，思維敏捷，精神煥發，手腳輕健如昔。只是距今最近一次的老同志活動中，發現他右足似不靈便。他是要強的人，獨自移步前行，逢臺階我就上前掣他一把。他見是我，笑笑沒再婉拒，興致頗高地說，馬山好地方，我會常來的。 光陰似箭，事業恒在。韓、鄧二位，組織安排，前后相繼，耕耘十年。改革創新，勇立潮頭。前程遠大，愿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