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 杏子熟了（左上圖）； 旱砂地里的西瓜（右上圖）； 騰格里沙漠（左下圖）； 風暴中的“沙墻”（右下圖）。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為貫徹“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縣衛生局組織了計劃生育醫療小分隊到各個公社去給婦女做輸卵管結扎術。我參加過三批小分隊，這樣我也就有了到永昌縣各個公社去轉轉的機會。 永昌縣位于河西走廊中部偏東，西南面是橫亙在甘肅和青海之間的祁連山，地勢較高，北邊一直延伸到大戈壁沙漠的邊緣，靠北的幾個公社地勢平坦，地下水位也高，可以打機井灌溉，所以樹木多，還可以種蔬菜水果。我第一次參加的小分隊到位于永昌縣最北邊的雙灣公社，為當地的婦女做結扎手術。我們到那里時正好是瓜果成熟的季節，我這亇在小戈壁邊緣待了幾年的江南人一看到樹木蔬菜，那興奮勁就別提了，所以工作之余就經常和同伴們一起到外面轉轉。小分隊的同伴們都是從北京下放到永昌縣的醫務人員，盡管他們所在的地方條件比我待的六壩要好，但見到那一片久違的綠色，心情也和我一樣興奮。當地公社的一位醫生也經常熱情地陪同我們一起到處逛。有一次我們正在閑逛著，忽然空氣中飄來一陣陣甜滋滋的香味，大家正在尋找這香味的來源時，這位醫生笑著對我們說，不用找，看，前面就是一個杏園，香味就是那里來的。走近一看，果然，在一圈黃土夯實壘起的圍墻里有好多棵高大的杏樹，高出圍墻的樹梢上結著很多熟透了的黃橙橙的杏子，散發出濃郁的香甜味，招惹得我們這些“城里人"直咽口水。這位醫生也猜透了我們的心思，就跟看杏院的老漢說了幾句話，領我們進了院子。園子不大，但有好多棵杏樹，看到樹上的杏子，我們恨不得馬上摘下來吃?？尚幼咏Y在高處，樹又長得很高，我們夠不到，想找根長桿子或梯子幫忙，跑了一圈也沒找到。有人揀起地上的土疙瘩想把杏子砸下耒，可都瞄不準?？粗覀冞@急吼吼的樣子，那看院的老漢笑了，跑過來抱住樹用力一搖，一下就搖下了許多。我們幾個連忙從地上撿起落下來的杏子，都顧不上洗一洗，也不管自己的手有多髒，拿過來就吃?？粗綍r最講究衛生的趙大夫也是拿起杏子就往嘴里送，大家都會心的笑了。 公社領導也很關心我們，知道我們“饞”，有一天就讓那位醫生領我們到他們那里最好的一片瓜地吃西瓜。甘肅的瓜沒有新疆的有名，但雙灣那里的地理位置、氣候水土都特別適合瓜果的生長，結出來的甜瓜﹑西瓜都特別甜。我們到了瓜田，一看到匍匐在地上的瓜蔓葉子下那一個個又大又園的西瓜就饞涎欲滴了。瓜農老劉給我們挑了兩只熟透了的大西瓜，用刀輕輕一切，隨著清脆的“啪”的一聲，瓜分成了兩半。紅紅的沙瓤嵌著黑黑的瓜子，煞是誘人。瓜瓤又甜水份又多，真的很好吃，不一會兒我們就把它“瓜分”了。老劉又給我們拿來了兩只，我們一個個吃得肚脹腰圓，恨不得去“放”掉點“水”再吃。 更有趣的是，當地不少人那獨特的我從未見過的吃西瓜的方法：拿兩根筷子（有時就直接折二根小樹枝）把半個西瓜的瓤攪碎，然后把干饃掰開，浸泡在里面，于是就像捧著碗一樣捧著半個西瓜，用筷子扒著就吃。饃在西瓜里散成小塊塊，與紅紅的西瓜水﹑黑黑的西瓜籽混在一起，很好看，我想大概也一定很好吃吧！ 就在大家興高采烈的吃著西瓜時，突然老劉喊了聲不好，起“黃風”了。順著他指的方向，就看到黃色的夾著沙子的風像墻一樣的壓了過來，甚是嚇人，瞬間飛沙走石，周圍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清了。老劉趕忙讓我們跟著他鉆進地頭的窩棚躲避。這風沙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風平沙靜”了?？粗帮L墻”遠去，我們鉆出窩棚一看，太陽還是那么耀眼，大地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地上鋪上了一層砂礫，我們也都成了灰頭土臉的了。大概這就是《西遊記》里的“黃風怪”和“黑風怪”吧！ 在雙灣公社我還有過另一次從未有過的經歷。記得那是在我到達雙灣公社不久的一天，一支地質測量隊也來到了雙灣公社，說是去不遠的沙漠邊緣進行作業。我和同伴們都很好奇，想看看他們是怎么作業的，同時，也想近距離地見識一下沙漠究竟有多神秘，便興沖沖地跟著他們一起去了。走過一大片農田后，前面就沒有像樣的路了，地上的沙子越來越多，再往前走，就看見大大小小起伏的沙丘了。??！呈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以前曾經在書本上﹑在圖片上看到的那神秘的大沙漠嗎？那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中的一隊隊扛著貨物的駱駝隊伍，響著駝鈴在夕陽的余暉下緩緩走向大漠深處的那幅美麗的圖像在哪里呢？一位測量隊員看著我對著眼前的景象一片茫然的樣子，指著遠處對我說：“看，那就是騰格里沙漠！”他的話一下喚醒了我，是??！極目望去，前面的沙漠中沒有駱駝隊，也沒有駝鈴聲，有的就是沙丘，就是那寂靜的﹑綿延不絕的沙丘有的高有的低，眼前的有一人多高。沙丘表面上那一條條被風吹成的像雕刻家精心刻上去的波紋倒是很漂亮。第一次與沙漠“親密接觸”的我們，禁不住心情的激動，大家興高采烈地爬上去，躺在沙丘頂上，覺得身下的沙子軟綿綿的舒服極了。正當我們在享受那柔軟的“沙床墊”給我們帶來的舒服和溫暖時，只聽到測量隊長在朝我們這邊高喊，讓我們趕快下來，說這樣很危險的，萬一滾下來或者突然刮來一陣大風，會被沙子埋住的。這么嚇人！趕緊滑下沙丘，抖落掉身上和頭發里的沙子。好在這沙子大概是經過了長年被風吹刮，細小的塵土早已被吹得一干二凈，只留下了純純的砂粒，所以一點也不沾身，一抖就掉。 隊長告訴我們，“騰格里”在蒙語里的意思就是“天”，就是茫茫流沙如渺無邊際的天空。騰格里沙漠是我國第四大沙漠，它的表面多為高低不等的沙丘，有的沙丘固定，有的可以流動，還有一些平緩沙地和低地相互交錯。我們現在只是站在沙漠的邊緣，沒法看到沙漠深處那復雜的地貌和體會到沙漠的浩瀚。然后，他讓我們用他們測量用的觀測鏡頭去看看大沙漠。??！在鏡頭里，那像海浪一樣的沙丘無邊無際一直伸展到遠方的天邊。平靜的沙漠顯得那么遼闊而深邃，此時只感到天太蒼茫，地太遼闊，站在沙漠邊上的“我”，此時顯得那么渺小，渺小得簡直不值一提！隊長還指著一些沙丘邊上幾叢在微風中搖晃著的草叢和枯枝，告訴我說：“沙漠里生長有不少植物，那些是沙蒿和白刺，有時還可以看到生活在沙漠里的一些小動物呢?！笔前?，就是在寂靜無聲﹑時間好像停止了的浩瀚的沙海中，生命也還是在那里頑強地表現著自己的存在！也就在這一瞬間，沙漠似乎不僅擴展了我的胸懷，也增強了我在困難環境中生活和工作的信心與勇氣。隊長又說：“別看沙漠現在這么安靜，要是刮起大風，可就不是這個模樣了！”我隨著隊長的描述在想象著：那時的沙漠，將會是漫天風沙，昏天黑地，在狂風的吹動下移動著的沙丘，將毫不留情地埋沒一切，村莊，樹木，甚至人的生命也將被它吞噬。想到這里，我們原先看到沙漠時的興奮勁一下子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對它的恐懼和敬畏。 現在的騰格里沙漠在防沙治沙方面已取得了重大成果，有堪稱世界一流的治沙工程，使起伏流動的沙丘沙地成為了一片片綠茵草地，曾給我留下難忘記憶的雙灣公社（現在的金昌市金昌區雙灣鄉）一定建設得更繁榮昌盛了。 后記：1990年8月在西北五省區聯合舉辦中國絲綢之路2100年活動首屈嘉峪關瓜州賽瓜節西甜瓜質量鑒定評比中，雙灣鄉選送的西瓜榮獲金奨，號稱金昌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