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06-10 下午 /閱讀:672 /評論:6
2011年,看報得知,有一批人在搞無錫方言的錄音,對參與錄音者要求很高。如一直生活在無錫城圈子里,沒有外出讀書工作的經歷等等,也就是一直說無錫話的人,沒有受到其他方言與普通話的影響。據說面試時還出有考題,很多人都被考倒了。先父是個老無錫,其時病重在床。為給老父親解悶,我對他說起此事,他聽得很用心。老父親很是符合上面所說的條件,可惜病勢沉重,沒法去試一試了。我把考題之一,“虹”的無錫話怎么說,來考他,他脫口而出:“吼?!边@是我說不來的。還有一種昆蟲紡織娘,無錫話該怎么說,老父親也是不假思索:“綠紗婆?!?想起來,年輕時,我學了幾句普通話,曾笑過父親念白字。父親解放前在崇安寺的一個香店里做過學徒,他說起往事時總把店里的柜臺說成“巨盤”。我幾次糾正他的讀音,“柜”字不能念成“巨”。老父親笑笑,他說老法頭里一腳是辰敖說格。后來讀到有關古代語音的書,方才得知錯了的是我,而不是父親。研究古音的人發現,古時語音中聲母J與G是相通的,而吳方言恰恰保留了一部分古音,因而出現了普通話用聲母G的字,在無錫話里卻是用聲母J。跟“柜”類似的有“貴”“鬼”等。反過來的例子也有,比如“江”“講”的讀音,普通話用“J”,無錫話用“G”。父親說的是地道的無錫話,我卻用普通話的讀音去做評判,實在是聰明過頭了。 因為是聽著父母的無錫話長大的,對不地道的鄉音就特別敏感。遺憾的是現在年輕的無錫人再也說不出那樣的無錫話了。20多年前,聽公交車售票員用無錫話報站名,“夏家邊”三個字,要讀錯兩個。普通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造了無錫話。更要命的是現在的小孩,生在無錫,長在無錫,卻不會說無錫話。外孫女所在的幼兒園還專門開了學說無錫話的課,想想也好笑。 一句“鄉音未改鬢毛衰”,牽動了古往今來多少游子的思鄉之情。于我而言,地道的無錫話最容易讓我想起老父親,想起他們那一輩老無錫。
“父親解放前在崇安寺的一個香店里做過學徒,他說起往事時總把店里的柜臺說成“巨盤”。我幾次糾正他的讀音,“柜”字不能念成“巨”。老父親笑笑,他說老法頭里一腳是辰敖說格。后來讀到有關古代語音的書,方才得知錯了的是我,而不是父親。研究古音的人發現,古時語音中聲母J與G是相通的,而吳方言恰恰保留了一部分古音,因而出現了普通話用聲母G的字,在無錫話里卻是用聲母J。反過來的例子也有,比如“江”字的讀音,普通話用“J”,無錫話用“G”。父親說的是地道的無錫話,我卻用普通話的讀音去做評判,實在是聰明過頭了?!?讀這樣的文章,心中涌起頭次讀朱自清《背影》類似的感覺。全文純為白描,一路讀下來,不由心生共鳴。
老父親丁是丁,卯是卯,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退半步。這種實事求是、執著耿直的脾性,用于治學大為有益??上Ю先俗叩迷缌?,否則真有可能為方言研究作出貢獻。
許多人對于無錫方言研究不屑一顧。殊不知,此事對漢語言的全景式深入探索有重要意義。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為什么會說無錫方言的孩子最終會說一口比北京人更標準的普通話,比不少地方的人會更準確地掌握某幾種重要外國語的語音語調呢?在我看來,這同無錫方言具有相對豐富的音素相關。借此寸金之地,發表個人謬見,供同道吐槽。 又,本人以為,回憶錄在總體設計上辟出的“評論”園地,值得網友和編輯充份重視、充份利用。今后如能在主頁上設置醒目而便于檢索的欄目標題,讓新上網者一上來就能快速進入自己最感興趣的領域和話題,這將有助于提升本網的人氣。人氣,是本網面對的最大挑戰。借題發揮了,對不起!
謝謝各位關注。先父有知會開心的。
別說無錫話很“土”,其實說無錫話的人學英語是最能發準音的。我在加拿大遇到過很多我國其它各地的移民,他們的英語帶有或多或少的方言影響,特別是廣東去的人,濃重的粵語語音,老師無論如何都糾正不過來,唯有無錫、上海一帶講吳語的人才可以學得一口標準的英語,我就是被所有班級的老師稱贊是發音最好的學生,是 Number One. 可見無錫話的“土”,是最“洋”的。
也許是孤陋寡聞吧,思來想去,從這樣一個視角追憶父親、抒發對父親敬愛之情的,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