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06-21 下午 /閱讀:705 /評論:5
不正常年代的一個引人發噱的故事。 70年代,我下放的丹陽縣延陵公社,生產力水平很低,社員一天的工分值不到一毛錢。我們是帶薪下放的,夫妻倆月收入140元。社員說我們家一個月的收入,比他們全家全年的勞動分紅還多。這樣低的生產力水平,是許多城里人想不到的。說起來我學了點革命理論,懂得革命的目的最終是解放生產力,弄不懂解放20多年,農村的生產力水平,生活水平還這么低。1945年我離開農村,留在我的記憶里的,當時農村的生產和生活水平,也不至于是這個水平。 這在當時,當然絕對不好出聲,不好同任何人交談,甚至包括家人,因為我不愿意給他門造成那怕一星半點的負面影響。 社員的口糧靠生產隊,自留地上種些菜和山芋之類,零化錢靠養豬養雞。 我們所在的生產隊,大多是姚家氏族兄弟,他們常來借點、要點、送點,彼此很親熱。 養豬,是最好、最普遍的家庭副業。 養豬,飼料是最大的問題。有腳路的人,找公社,糧管所,供銷社批條子,就有供應。沒有腳路的人,只能干瞪眼。 大隊里一位社員,在百般無奈下,他想出了個絕招。 他了解到,糧管所的主任,每天批出很多供應米糠的條子。他有點文化,于是就摹仿這位主任的筆跡,在自己的申請報告上,簽上主任的名字。一段時間下來,都蒙混過關。 不知怎地,走漏風聲,他的把戲被戳穿了。他被公安特派員關到公社里審問。他坦白說: “我家六口人,養三頭豬,我沒有腳路批到飼料,只好自己當領導,自己批了?!?當時我在公社編輯油印夏收夏種簡報,和公社干部混得很熟。聽了這位農民說的,一時啼笑皆非;再一想,其中蘊含著多少深層問題。我拉拉特派員的衣角,示意我們出去商量商量。 特派員機靈,他對這位農民說: 你好好想想,究竟錯在哪里? 到辦公室,我們議論開了。我說: 1、他批的飼料是自家養豬的,不是投機倒把;2、他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是逼上梁山;3、貧下中農,理論上是當家作主的;4、我們的供應辦法,不經人意,開后門是普遍現象,不去捅破這層紙為好。 我的頭頭是道,大家倒也不反對。 最后,一位副主任作結論說: 就讓他當一次領導吧。告訴他:下不為例。 這個農民,因禍得福。他不時到公社申請批點飼料,公社秘書常開綠燈。公社里偶爾遇到一些體力活,秘書常找他幫忙,他們成了朋友。
這個故事確有喜劇乃至鬧劇成分,但更多的卻像悲劇,或者說,是一臺發人深省的正劇。當代中國許多改革,都是被這樣那樣的看起來不大的故事引發、倒逼出來的。
能遇上伍先生這樣的干部,幸運啊。
1968年,我下鄉那年,隊里是4角錢一個人工,1972年,是5分錢一個人工。一年不如一年,原因很簡單,就是農業學大寨。為了把田搞得方方正正,把原有的河道溝渠都廢了,全部挖新的。投入很多人工,結果是新的還未通暢,老的又沒了,不下雨就旱,下雨就澇,產量下降。農民干活,一點積極性也沒有。所謂“大寨記工,混混天中”。幾乎是人人都是出工不出力。因為干了一天才5分錢,誰愿意出力呢。一個雞蛋可以賣6-7分錢,于是就有了順口溜:“堂堂男子漢,不如老母雞下個蛋?!钡搅硕?,有的人家就出去討飯。說是民不聊生,一點不過份。今天讀了伍先生的文章,才知道富庶的江南也是這個樣子。當年的主政者就這樣辦農業,唉!
呵呵,絕對的有情節,可以拍電影了。
至少可拍出一部精彩的“微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