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件事情，逐漸成風，就形成文化，有它的穩固性、延續性。稱謂文化就是如此形成的。 ? 感覚我們中國人特別看重官位頭銜。封建歷史上講究你是幾品官，官大一級壓死人。連吃飯坐位子也按官銜來，上下一點不好弄錯，弄錯一點就罪不可赦。 革命戰爭年代，黨內一度破除官本位稱謂，直呼老毛、老彭，或洛甫、恩來、少奇，給人耳目－新，感到同志、戰友之間的平等和親密無間。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又改稱官銜了。不稱主席稱老毛，似大不敬。 文革后曾重申，黨內一律同志相稱?？墒遣]能撼動那官本位的稱謂，甚至愈演愈烈，連什么委員、什么干部也叫起來，以顯示其不同身份。因為你如不叫他什么書記、什么長、什么主任……生怕他不舒服，自己也感到心里有愧。 有人分析這種現象，認為是強化封建等級觀念，是思想文化領域里的倒退。 我聯系實際細想，覺得他的分析有點小道理。 記得我參加革命的第一印象，就是覺得從此加入同志行列，唱著“我們驕傲的稱呼就是同志”的蘇聯歌曲，心里樂滋滋的。 七十年代我在縣委搞通訊報道，常到新華日報社去送稿。一次和一位編輯聊天，不知怎地聊起文革初期他當鐵桿老保，死保樊總編。他說，我從新聞?？茖W校畢業，分配到新華日報社。第一次看到樊總編，我叫他一聲樊總編，卻引來在場的人一片笑聲，弄得我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頂。后來他們吿訴我，報社所有的人，包括門衛、掃地工，一律稱呼他老樊，從來不稱頭銜。文革中報社造反派起來造走資本主義當權派的反。我就憑那第一印象，認定老樊是革命領導干部，不是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 現在，崇尚官本位的稱謂文化不知怎么又盛行起來。市面上看到，一些人習慣于不分場合，喜歡把所有頭銜統統頂上，惟恐不頂上就掉價。對此，有位老新聞工作者評論說，別看經常見報的有說毋說這頭銜多幾個字，可它一年下來所占的版面，所費的人工，是相當可觀的，而看的人不但缺乏新鮮感，只會覺得老湯氣，脫不了阿諛奉迎干系。 聽了，我笑笑。心想，這位老新聞，看問題就是尖銳。 不由我想起胡啟立在紀念胡耀邦的文章中的一段話。他說：調到團中央工作時，一進團中央機關大院，這里跟別的機關不一樣。機關的同志不分男女大小，也不論資格深淺，對所有團中央書記處的領導人，包括耀邦同志在內，都是直呼其名，不加官銜，絕沒有某某書記，某某部長的稱呼。在工作上，上下級之間，同志之間，也是相互幫助，相互支持，團結協作，親密無間，整個機關像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毫無等級觀念和衙門習氣，是最沒有官氣、民主和諧的機關。 這就是胡耀邦領導下的團中央機關！胡耀邦就是胡耀邦！ 回頭再想想，那些落馬的領導干部，什么副國級，正部級，中央委員、中央后補委員，他們身居高位，忘乎所以，是否同他們從開始迷戀官銜，一本正經做官當老爺，一步步脫離干部群眾，最后墜落無底深淵有關。不知他們在牢里反省，意識到這個教訓沒有。 由此清楚地看到，兩種稱謂文化，兩種結果。革命戰爭年代那種稱謂，植根人民群眾之中，不忘初心，保持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形成革命的合力和定力。而那種強化官本位的稱謂文化，則是培植官僚化、封建等級化的土壤，說白了，是同黨的宗旨，同共產主義理想格格不入的。顧準曾說，傳統文化，產生不出科學與民主；改革總是對傳統思想文化的批判和揚棄。 所說不無道理。 當然，職務頭銜必要時是要用的。比如，接待國內外的客人，或慰問干部職工，擺出常委、書記的頭銜，表明身份，是必要的。而在平時同志和朋友的交往相處中，同志相稱，不稱官銜，反能顯示出自己是普通一員，一種平等待人的精神境界，給人以親切感，融合感。 幾十年來的經驗表明，文化問題和政治問題攪到一起，就會由簡單化變得復雜化，由普通變為嚴重，一時難說清楚。上面想到就說的看法，不知識時務否？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