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04-13 下午 /閱讀:885 /評論:0
金開誠先生是我的老師。三十多年前,我在無錫教育學院求學,講文藝心理學的就是教院客聘的金先生。金先生來自北京大學,對文藝心理學很有研究,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老師之一。 我一直清楚地記得,他給我們介紹自己時說,自己的原名叫金申熊,在家鄉一直用這個名字。但是后來在北京定居生活,就覺得不能再用了。熊字在北方是罵人的粗俗字眼,不得已而改為現名。這番介紹讓我們頓時感到這位從家鄉走出去,在中國最高學府工作的老師是一位平易可親的人。 文藝心理學的課結束后,有20年的時間,我一直無緣再見到崇敬的金先生。然而工作的變動給我帶來了機會。 十多年前,我被調到輔仁中學任職。翻閱校史時發現,金先生原來是輔仁校友,而且聽校友會的朱國楨先生介紹,金先生對母校非常關心,幾乎年年都與母校有交往。于是在99年,我便見到了金先生。這時的金先生已是北大著名教授、中國著名的學者了。談話間,我對金先生說:“金教授,我是您的學生?!苯鹣壬匀皇怯洸黄鹞疫@個平平的學生了,但是他對在教院授課的經歷是記得的,他對那時學生的總體印象也很深,他說那時的學生學得特別認真。 其后10年間,見過金先生多次。每次見面,都是我們幾個在輔仁工作的同志和金先生的幾位老同學在一起。大家的話題自然都離不開輔仁。金先生最關心的是輔仁的發展。在他的記憶中,輔仁是無錫最好的學校,有最好的老師。他讀中學時,學生都是以能到輔仁求學為榮。他希望現在的輔仁依然要辦成最好的學校。每當他聽到輔仁辦學取得了新成績,就會笑得很開心,并鼓勵我們要繼續努力,要爭第一。他還常?;貞浧鹪谳o仁求學的時光。他不無驕傲地說,他當年在學校??嫉谝幻?。 老輔仁有個規定,凡考第一名的學生可免交學費。但有一回金先生放棄了這個獎勵。原因是當時獲第二名的學生家境貧寒,交納學費有困難。金先生回家與父親商量后就把獎勵讓給了第二名的學生。提到父親,金先生又說了一件事。他說自己不習慣戴帽子就跟父親有關。當年日本人占領了無錫,凡打城門進出的人,都要給站崗的日本兵鞠躬。金先生家在城外,金先生的父親因不愿給日本人鞠躬,就不進城。冬天到了,帽子店在城內,金先生的父親寧可孩子戴不上帽也不去城里。這樣長大后,金先生也就不習慣戴帽了。聽金先生這樣的大學者講小故事,我們都覺得特別有味,因為在這些小故事背后有耐人咀嚼的東西。 我到輔仁后,金先生回母校給學生們做過兩次報告。一次是在99年,還有一次是2005年。他講的話題都是年輕人應該怎樣努力成材。金先生結合自己讀書的經歷,為輔仁學子指點求學做人的根本方法。他指出,學習成功的關鍵是要集中注意力,做到心無旁騖。能在學習時進入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境界,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績。金先生還指出,中學生一定要把德育放在第一位。德育的要求有兩條:一是愛國守法,二是能與他人和諧相處。金先生希望同學們每天都能反思一下這兩條是否都已做到。只有做到了這兩條的人,才能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材。金先生還指出,學習要善于發揮自己的智能強項,培養實際應用的能力。知識能用的才是力量,用不上的知識就沒有力量。發揮自己的長處,為國家、為人民服務,不管你是從事什么職業,都能實現人生價值。金先生希望輔仁的學生都能繼承名校的好傳統,學有所成,學有所長,為輔仁爭光。金先生的報告生動風趣,富有感染力,同學們不時發出會心的笑聲。 金先生的夫人是金先生在輔仁讀書時的同班同學,他們到無錫時,其他的同學也會來。金先生第二次回母校時,金夫人與其他幾位老同學跟輔仁年輕的學子們一起坐在主席臺下聆聽金先生做報告。那報告會的場面實在令人難忘。 新課改開始后,輔仁中學開發編寫了一套校本教材。其中有一本名為《名人鄉情》,編選的內容是歷史上的名人就無錫的名勝古跡所撰寫的詩文。我們想到了金先生,想讓他給這本書題寫書名并作序。金先生欣然同意,很快寄來了他題寫的字與序。金先生是書法大家,他的字自然是為這本教材增輝不少;而他的序則更是針對保護人文古跡的問題闡述了發人深省的道理。他說,人文古跡留在一個地方,雖然不會說話,但它會默默地給鄉人以心理上的暗示,而這種潛移默化的心理暗示作用是其它形式的宣傳教育所無法替代的。所以,作為政府一定要注意保護人文古跡,萬不可視之為無用之物而輕易毀之。有了金先生的這篇序,《名人鄉情》就顯得更有價值與意義了。 2003年,輔仁教育集團成立,我們前去邀請金先生擔任輔仁教育集團顧問,金先生沒有推辭,一口答應了。我們又請求金先生給母校題寫校名、校訓。金先生很快就寄來好幾幅字,讓我們選擇。金先生說,母校要他做的事,他都會答應的。今天,我們只要一看到“輔仁中學”的校名與“明道進德”的校訓,那剛健而靈動的字體就讓會我們想起熱心為母校做事的金先生。 2008年年初,是輔仁九十校慶。金先生專門寫了條幅祝賀。我們熱情地邀請金先生回母校參加慶典活動,但是金先生在北京有重要的會議,終于沒能回來。最遺憾的是,到了08年暑假,北京傳來消息,說金先生患重病,已難以救治了。我們都非常吃驚。我跟陳曦校長一同到北京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去探望他。 走進病室,我們都不敢相信所見的就是金先生。停止進食一個多月的金先生半坐半躺著,但他已無力坐穩了,護士在旁邊扶著他,而金先生還用兩只手緊緊地抓著系在床上的一根繩子,這樣似乎能讓他覺得安穩一些。金先生的親屬給他介紹說,無錫輔仁中學來人看你了。金先生吃力地抬起眼看著我們,聲音很低地說:“見過面的?!边@就是我們所見的金先生的最后一面。 2008年的12月16日,噩耗從北京傳來,金先生在14日長逝了。金先生走了,但在我心里會永存著對他的懷念,在輔仁中學會永存著對他的懷念,在中國更會有許多人永遠地懷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