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已退休，對一年一度的招生之戰已不甚關心，然而自有種種消息傳入耳中，知道今年的爭戰絲毫不輸以往。 市里一所高中，年年生源不錯，今年卻在激烈的競爭中難以想象地慘敗，錄取分數降至高中最低。而另一所高中為爭生源，隨意許諾家長，以至投報而未錄取者眾多，家長憤而聚集起來要求兌現承諾。還有一所民辦初中，不知早先跟開放商有何約定，說是買了那小區房子的，考不上者便可以借讀。殊不知今年一紙公文，明令不得借讀，搞得家長集聚學校樓下，高呼校長之名要求對話。還有小學入學，家長們東奔西走，各找門路。妻子一朋友的孫女，已早早落實于某名小學就讀，說全賴三個關鍵人物，事成各有打點。 凡此種種招生亂象，有人認為主要原因是家長盲目擇校所致。所以，限制擇校是破解之策。對此高見，我不敢茍同。招生之戰中最為奔忙、困惑、無奈、心焦的確實是家長，但是，對眼下家長的擇校心理，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有人說，家長為孩子擇名校，是要用以證明孩子的聰明與出息，這樣就有了炫耀于人的資本；也有人說，家長擇校，就像選高檔飯店訂席，成了一種派頭，孩子若未能在名校讀書有失身分與臉面。此類分析不無道理，但決不是家長為孩子擇校讀書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還是在于我們這個社會太等級化，讀不好書的孩子，將來就難以找到好工作，就有可能永處社會底層而無出頭之日。也許可以教育家長們說，這樣的想法不對，人都是平等的，白領藍領只是社會分工不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所以，讀高中讀職校一樣是有前途的，不讀大學一樣為國家作貢獻。然而，家長們誰會聽信這樣的大道理。這道理不錯，但并不是我們的社會現實。家長們看到的是白領藍領不是一個階層，三百六十行有高低貴賤之分。能有好工作有體面生活的，正是讀了大學特別是讀了好大學的人。其實只要看一看機關事業單位與企業在收入上的懸殊差別，家長們就知道該怎樣為孩子的讀書操心盡力了。所以，不要對家長說名校除了生源好，其它并不怎樣。這話沒有用，因為家長就是沖著生源好去的，生源好學習風氣就好，這對孩子的學習進步非常有利。家長們對這個常理明白得很，所以不惜重金、千方百計，實在也是出于無奈。 為了減少擇校，教育行政部門均衡化辦學的努力是值得稱道的。但是，其均衡的方法有問題。真正的均衡，須像日本公立學校的做法，學校不分大小遠近，設施設備都是一樣的，師資也通過定期交流做到基本一樣。我們這里設施設備的差距有所縮小，但師資的差距明顯存在，更不用說公辦名校還在不斷得到額外支持。而行政部門還認為均衡的關鍵在為各校提供一樣的生源，于是不斷出臺限制擇校的規定。效果如何，應該是無錫人都知道，不用我多說。 其實，擇校應該是受教育者享有的權利之一。雖然義務教育是強制教育，但并未規定受教育者必須到指定學校接受教育。如果公辦學校都一樣，受教育者自然選擇就近讀書。不愿讀公辦者，自有條件更好的私立學?？蛇x，但私立學校對受教育者也有選擇權，比如考試入學。我們這里公辦的擇校解決不了，反過來認為是私立學校加劇了擇校，想方設法限止私校，實在不可理喻。 話還是要說到根子問題。什么時候，在我們國家，官員與百姓、城里的與鄉下的、錢多的與錢少的、大學教授與泥水匠，真正地平等了，如今的亂象你想它出現都難。這一天的到來，可能還比較遙遠，我所希望的，是對無奈的家長多些理解，亂象的出現，責任不在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