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聽松庵竹爐及《竹爐圖詠》（二） 耀森 二、明代中期以后竹爐及圖卷的流變 1、性海竹爐的流失及秦夔求復 永樂初年，性海到蘇州虎丘。據明代邵寶《序竹茶爐遺事》，竹茶爐由潘克誠收藏，后潘之孫將竹爐贈楊謨（孟賢）。而《竹爐圖詠》卷由性海之徒韶石珍藏，朱逢吉曾在韶石處看到圖卷，并題詩一首 。韶石之后，圖卷由其徒戒宏保管。 成化十二年（丙申，公元1476年），武昌知府秦夔因述職，有暇回錫。秦夔，字廷韶，一字中孚，號中齋，無錫人，明天順四年（1460年）進士。成化八年任武昌知府，官至江西右布政使。為官有政聲，崇祀鄉賢祠、武昌名宦祠。 秦夔在聽松庵中聽到了關于竹爐的掌故。由于時隔81年，當時人已誤認為竹爐是性海親手制作，但秦夔懷疑如此精巧的器物，“非良工師不能為” 。戒宏為秦夔出示了《竹爐圖詠》卷，秦夔誦讀王紱“氣蒸陽羨三春雨，聲帶湘江兩岸秋”之句，驚嘆其佳絕。然卷存而爐失，未免為憾事，遂仿照寺院中“疏”的體裁，為戒宏撰《聽松庵訪求竹茶罏疏》，求復舊物。戒宏等僧徒在全城尋訪，不久，在楊孟賢之兄楊孟敬處訪得（時孟賢已故），楊孟敬同意歸還庵中，于是貯于聽松庵的秋聲小閣 。但當時茶碗等物已不存。秦夔于是年十二月十五日作《聽松庵復竹茶爐記》： 爐以竹為之，崇儉素也，于山房為宜。合爐之具，其數有六：為瓶之似彌明石鼎者一，為茗碗者四，皆陶器也，方而為茶格者一，截斑竹管為之，乃洪武惠山聽松庵真公舊物。爐之制，圓上而方下，織竹為郛，筑土為質，土甚堅密，爪之鏗肰作金石聲。而其中歉焉以虛，類謙有德者。熔鐵為柵，橫截上下，以節宣氣候，制度絕巧。相傳以為真公手跡。余獨疑此非良工師不能為。鄉先達中書舍人王公嘗有詩詠之，學士耐軒王公復作引弁其首。以是爐之名益傳于人人。永樂中，真公示寂，爐亦淪落人間。獨諸公翰墨粲然尚存，落落與松云蘿月為伍。 成化丙申冬，余歸自鄂渚，暇日假宿庵中。真公嗣孫曰戒宏者，出以示余。因誦王舍人所作“氣蒸陽羨三春雨，聲帶湘江兩岸秋”之句，嘆其佳絕，且惜其空言無征，圖欲復之。乃因釋氏教述疏語一通，畀戒宏，使遍訪焉。已而，果得于城中右族。爐尚無恙，特茗碗失去不存?；蛞?，爐細物也，復不復不足為世輕重。殊不知物不自顯，必因人而后顯。使爐不經諸名公品題，雖復之累百何補？況諸公之作，亦將藉是以傳。爐可泯，諸公之言可縱之使泯乎？爐之亡，不知其的于何年，姑記其概。收爐者故詩人楊孟賢，復而歸之者，其仲孟敬云。是歲嘉平月望日，邑人秦夔識。 并賦詩一首，詩云： 烹茶只合伴枯禪，誤落人間五十年。 華屋夢醒塵冉冉，湘江魂冷月娟娟。 歸來白璧元無玷，老去青山最有緣。 從此遠公須愛惜，愿同衣缽永相傳。 秦旭、陸簡、程敏政、劉弘等仕宦名流有和詩，共40余首。秦夔將這些詩匯集成卷，請翰林院侍講學士陸簡作序，自己又作詩4首。李東陽題篆“竹爐新詠” 。成化十三年（丁酉），吳珵作畫。這些詩、文、圖擴充了圖卷，成為竹爐圖卷的第二個組成部分。 成化年間，聽松庵遭火災 。秦夔建松風閣。 2、盛制竹爐及題詠 此后，性海竹爐漸壞 。成化十九年（癸卯），刑部侍郎、無錫人盛顒 （冰壑）之侄盛虞（舜臣）仿制了一只竹爐，攜至京中。盛顒在爐上題銘文。吏部侍郎、長洲人吳寬見后有題詩并序 ： 己亥之春，予過無錫，游惠山，入聽松庵，觀竹罏，酌第二泉煮茶，嘗賦詩紀其事。今刑部侍郎盛公，無錫人也，謂爐出于王舍人孟端 ，制古而雅，乃仿而為之，且自銘其上。其姪虞字舜臣者，姓尤好古，來省其伯父，不遠數千里，攜以與俱。予獲觀焉，因取前詩次韻賞之。 聽松庵里試名泉，舊物曾將活火煎。 載讀銘文何更古，偶觀規制宛如前。 細筠信爾呈工巧，暗浪從渠攪醉眠。 絕勝田家盛酒具，百年長共子孫全。 附錄前詩： 與客來嘗第二泉，山僧休怪急相煎。 結庵正在松風里，裹茗還從谷雨前。 玉碗酒香揮且去，石床苔厚醒猶眠。 席間重對筠爐火，古杓爭看更及全?！?吳寬，字原博，晚年號匏庵，江蘇長洲人，成化八年進士第一，官至禮部尚書，文章為時人所重。盛舜臣見吳寬喜愛竹爐，回錫后又精心制作一只，饋贈吳寬，吳寬復次韻為謝。 以后和吳寬詩者眾。盛顒的和詩是： 唐相何勞遞惠泉，攜來隨處可茶煎。 三湘漫卷瓷瓶里，一竅初分太極前。 吟苦詩瓢和月飲，夢醒書榻帶云眠。 何當再讀靈仙賦，千古清風道味全。 一片龍團一勺泉，石分新火趁爐煎。 綠云擘破先春后，玉杵敲殘午夜前。 仙液嘗來欲飛越，寒濤聽處不成眠。 這回喚醒閑風月，可卜歸田樂事全。 我愛鄉山入品泉，持歸禪榻和云煎。 湘皋卷雪來窗外，蒙頂驚雷落檻前。 澆破詩愁初得句，洗清塵思竟忘眠。 人間肉食紛如雨，爭識吾家此味全。 盛制竹爐的題詠，形成竹爐圖詠的又一個組成部分 。后來，盛舜臣仿制的兩只竹爐（以下簡稱盛制竹爐）及吳寬、盛顒等的題詠亦付聽松庵 。 3、再遭回祿 明代中期以后，《竹爐圖詠》形成橫卷大軸，有4圖，前三圖的作者是王紱、履齋、吳珵，第四圖已失，作者不詳。正德四年（1509年），唐寅畫惠山竹爐圖，祝允明題詩其上，但此詩畫卷未輯入《竹爐圖詠》卷。 正德十二年，辭官回鄉的邵寶見“此卷久脫落”，便幫助庵僧重新裝裱。泰伯鄉鄒氏出資相助，楊正甫督工從事 。 隆慶年間，聽松庵再次遭到火災，庵毀 。庵僧遷至惠山寺禪堂，改稱彌陀殿，竹爐及圖卷移置二泉書院講堂，由一名寺僧（戒宏裔徒）負責保管。該僧歿后，講堂因無人管理而漸破敗，由秦夔后人秦煍作修繕，修好后由僧文忞管理。然而，現狀不能令人滿意。秦煍惟恐竹爐及圖卷有失，便告知縣令李某，將竹爐及圖卷送交彌陀殿保存，而在轉移過程中，圖卷被有權勢者取走，“半為其竊去” 。嘉靖、萬歷年間，一部分圖卷散失 。 萬歷二十三年（乙未，公元1595年），邑紳鄒迪光重建彌陀殿，改稱竹爐山房（亦稱聽松庵），竹爐及部分圖卷置于其中。 明末，聽松庵竹爐遺失 。清人秦道然等認為遺失的竹爐是性海竹爐。但其時性海竹爐已壞，失掉的應當是盛制竹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