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插隊在蘇北渠南，那是個水鄉，河塘溝渠很多，自然，魚也多。 插隊幾年，我沒看見過當地農民釣魚。大概生活艱辛，難有這種雅興。再說太公釣魚，愿者上鉤，效率也實在低了一些。 當地農民捉魚，大抵三種方法。 一是摸魚。這個活兒，一要裝備，二要技術。裝備是一身不透水的橡膠衣，冬天可以穿著在近岸的河中走動。技術就是徒手捉魚的本領。摸魚者，下得河去，用一根小棍在水面上擊打，讓魚兒受驚，然后雙手到河邊泥水中去摸，忽然就抓住一條，放入背后的簍中。有這種裝備與本領的農民是很少的。 其二是用網去捉。當地農民并無大網，常用的是趟網。到了冬天，用一根長長的竹竿，頭上裝一個畚箕樣的小網，順著河床快速推向河底，然后收回來。網中有螺絲、小蝦、小魚之類，大一些的魚是很難趟住的。用趟網很費力，而收獲并不多。 最能捉到魚的辦法是第三種，將池塘或溝渠的一段堵起來，戽去其中的水，里面的魚便都成囊中之物。用古人的話來說，這便是竭澤而漁。但是這個方法，用來不易。池塘中魚雖多，但水面大，靠一家之力，根本無法戽盡里面的水。所謂戽水，是在水桶的桶口桶底都系上繩子，兩個人各執一邊的繩頭，將水桶橫著繃緊，斜拉進池塘水面，再提將起來，順勢將桶中的水倒出池外。這也是個力氣活。那時插隊的地方沒有電，也沒有柴油機，用機器抽水還是個夢。 竭澤而漁的方法，插隊時我們用過一次。那是枯水期，有一條小河的盡頭，河底游魚清晰可見。河面最窄處，已經被人用泥幾乎堵住，跳一步就可以過河。熱心的農民幫我們把河道堵死，并借我們水桶，教我們四人分兩組輪替戽水。足足戽了四五個小時，天已大黑，河道盡頭一段的水終于干了。借著月光，我們捉了大大小小有近二十斤魚，痛痛快快吃了幾天。 我們也見過生產隊里的竭澤而漁。那是一個養魚的大池塘，隊里組織了一批壯勞力，輪著戽了幾天水，把池塘搞了個底朝天，所有的魚捉得一條不剩。隊里捉完后，有幾個農民還在冰冷的泥水中邊踩邊摸，我們覺得很奇怪，泥水里還會有什么魚。但那幾個農民卻踩出了幾條大黑魚。隊里其實是希望多些人下去踩，可以將黑魚全捉上來。塘中養魚，黑魚會吃魚苗，非捉去不可。 說起捉魚，有個成語叫一網打盡。但那實在是有點夸張，除非你的網跟池塘一般大，否則怎么能打得盡。能真正一網打盡的，還是把水全戽盡，讓池塘見個底，非但可以有最大的收獲，還能有除害之用?；蛘哒f，為了除害，也需要見底。這么想來，竭澤而漁也有可取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