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20-11-12 上午 /閱讀:1474 /評論:0
題頭圖: 貝多芬(43歲)(左上圖); 伊麗莎白·羅克爾(右上圖); 克勞斯·馬丁·科皮茨(左下圖); 1814年伊麗莎白在兒子洗禮證書上的名子(右下圖)。 上一篇說到,1923年,德國研究貝多芬的專家馬克斯·昂格爾經過研究“斷言”,1865年德國研究貝多芬的專家路德維?!ぶZ爾在慕尼黑的巴貝特·布雷德爾那里抄寫特蕾莎·瑪爾法蒂身前保存下來的老貝的《A小調巴加泰勒》的手稿時,“錯誤地”將老貝所寫“獻詞”中的《致特蕾莎》寫成了《致愛麗絲》,認為這首作品是1810年老貝打算與特蕾莎結婚而創作的,所以手稿一直存在特蕾莎那里。由于馬克斯·昂格爾是二十世紀上半葉研究貝多芬的“權威”,于是,“《致愛麗絲》實際上應當是《致特蕾莎》”這一說法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成了解釋“愛麗絲”究竟是誰的“主流版本”。盡管此后也曾有人對昂格爾所下“結論”提出質疑,特別是對昂格爾認為諾爾在抄寫老貝的原稿時“抄錯了”的說法,被認為這只是昂格爾自己的一種推測,并沒有過硬的證據來支撐這種“推測”。然而遺憾的是,質疑者或存疑者也拿不出新的、有較強說服力“版本”來推翻昂格爾的“版本”。 直到2009年6月,德國“明鏡”雜志(Der Spiegel)刊載了一篇文章,作者是時年五十四歲的德國作曲家和音樂學家克勞斯·馬丁·科皮茨(Klaus Martin Kopitz, 1955-)。在這篇文章中,科皮茨宣稱,幾年來,為了編寫一本名為《與貝多芬同時代人眼中的貝多芬》(Beethoven in the Eyes of His Contemporaries)的著作,他查閱了大量與貝多芬同時代、并且認識老貝的人士所存留的私人文件和遺物:包括期刊、信件、詩歌、筆記、回憶錄等。在查閱過程中,有一位名叫伊麗莎白·羅克爾(Elisabeth R?ckel,1793-1883)的女士引起了他的注意。經過反復研究,科皮茨認為,她就是老貝的《致愛麗絲》中的“愛麗絲”。2010年,德國科隆多爾出版社(Verlag Dohr K?ln)出版了科皮茨的書名為《貝多芬,伊麗莎白·羅克爾和“致愛麗絲”》(Beethoven, Elisabeth R?ckel und das Albumblatt ?Für Elise“)的專著。2015年1月,他又在德國的音樂期刊《聲音藝術》(Die Tonkunst)的第九卷第一期上發表了一篇論文,題為《貝多芬的“愛麗絲”伊麗莎白·羅克爾 --- 溯源無編號作品59號鋼琴小曲的新觀點》,在這篇論文中,作者進一步闡明了他的看法,即老貝的“愛麗絲”就是伊麗莎白·羅克爾。 下面就先簡要介紹一下今年已經六十五歲的克勞斯·馬丁·科皮茨。 1955年,科皮茨出生于德國薩克森-安哈爾特州(Saxony-Anhalt)的施滕達爾(Stendal)。1973年在馬格德堡(Magdeburg)附近的唐格許特(Tangerhütte)完成了高中學業。1975年至1980年在柏林漢斯·艾斯勒音樂學院(Hochschule für Musik ?Hanns Eisler“ Berlin)學習作曲、鋼琴和音樂學。1985年至1987年,他成為當時東德藝術學院的教授、作曲家保羅-海因茨·迪特里希(Paul-Heinz Dittrich, 1930-)的碩士研究生,并參與了由作曲家格奧爾格·卡澤(Georg Katzer, 1935-2019)創立的學院電子音樂工作室(Elektronischen Studio der Akademie)的課程教學。后來他在新施特雷利茨劇院(Theater Neustrelitz)執導戲劇音樂的演出。在此期間,他創作了幾部電影音樂,其中包括由以色列電影導演德諾爾·扎哈維(Dror Zahavi, 1959-)導演、“德發”(DEFA)電影公司出品的電影《訪客》(Der Besucher),同時也創作了一批戲劇和廣播劇的音樂。2000年,他在開姆尼茨技術大學(Technischen Universit?t Chemnitz)在著名音樂學家赫爾穆特·盧斯(Helmut Loos, 1950-)教授的指導下獲得博士學位,從那時起,他主要從事音樂學的研究。?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對音樂作品溯源的研究,特別是維也納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音樂作品的溯源。 2002年,在德國研究基金會(Deutschen Forschungsgemeinschaft )的資助下,科皮茨與柏林藝術大學(Universit?t der Künste Berlin)的音樂學教授萊納·卡登巴赫(Rainer Cadenbach, 1944-2008)一起在柏林藝術大學創建了貝多芬研究中心(Beethoven-Forschungsstelle)。作為這個研究中心的一份研究成果,科皮茨與音樂學家奧利弗·科特(Oliver Korte, 1969-)教授等合作編寫了上面已經提到的《與貝多芬同時代人眼中的貝多芬》,這部兩卷本的著作由漢樂出版社(Henle-Verlag)于2009年出版。此外2006年至2011年,在恩斯特·馮·西門子音樂基金會(Ernst von Siemens Musikstiftung.)的資助下,他還作為貝多芬故居紀念館的代表,參加了《貝多芬書信集》的第八卷和最后一卷的編撰。2012年以來,科皮茨一直參與萊比錫薩克森科學院(S?chs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zu Leipzig)的《羅伯特·舒曼和克拉拉·舒曼通信集》的完整版本的編撰工作,該通信集已由多爾出版社(Verlag Dohr)出版。1991年科皮茨獲得了德國廣播公司的“漢斯·艾斯勒獎”(Hanns-Eisler-Preis des Deutschlandfunks),1992年獲得了西部德國廣播電臺(WDR)青年作曲家論壇獎(Preis beim Forum für junge Komponisten des WDR K?ln),2003年和2009年兩次獲得德國音樂出版獎(Deutschen Musikeditionspreis)。 科皮茨在對老貝作品的溯源研究中發現,1923年昂格爾研究老貝的《致愛麗絲》后所作出的結論是有問題的。這個結論就是:1865年諾爾在抄寫老貝對這首作品所寫的“獻詞”原稿時,將《致特蕾莎》“抄錯”成《致愛麗絲》。他認為像諾爾這樣一位著名的研究貝多芬的專家是不太可能將特蕾莎(Therese)這樣的名字抄錯成愛麗絲(Elise),特別是諾爾還親自從特蕾莎的妹妹安娜那里對特蕾莎是否用過愛麗絲這樣的名字以及老貝是否將那首鋼琴作品送給特蕾莎作了核實,結果都是否定的。正因為這樣,所以1867年由諾爾編選的《新貝多芬書信集》中第一次收入了上面有老貝寫的“獻詞”的手稿時特地說明:這首作品“不是為特蕾莎·瑪爾法蒂寫的”。此外,2014年,另一位研究老貝的專家﹑波恩大學的音樂學博士尤爾根·梅(Jürgen May, 1957-)對老貝字體樣本作了仔細的分析,特別對老貝筆跡中字母“Th”和“El”進行了比對,他認為諾爾在抄錄老貝的原稿時是不可能混淆“Therese”和“Elise”這兩個名字的。德國管風琴家和宗教音樂家約翰內斯·夸克(Johannes Quack, 1959-)在研究了《致愛麗絲》這首樂曲的的主題后認為,構成樂曲第一主題的音名是“E﹑E?﹑E”。因為音名E?即“降E”在德文中被寫成“Es”,它的發音是“S”,這樣,“E-L-I-S-E”這個名字中的一些字母如果用音名來表示,就是“E-(L)-(I)-Eb-E”,也就是說,老貝用“E﹑E?﹑E”這幾個音名作為《致愛麗絲》(Für Elise)這首樂曲的第一主題的音名絕不是偶然的,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才確定的【注:在上篇中已經介紹過,這首作品是老貝1808年開始構思,到1810年才寫成的】,或者說,這首樂曲就是“獻給”他心中的“愛麗絲”(Elise)的。而老貝在構思這首樂曲的第一主題時(1808年)還不認識特蕾莎·瑪爾法蒂,所以老貝的《致愛麗絲》是不可能為特蕾莎(Therese)寫的。除此而外,科皮茨認為,既然老貝的獻詞是給“Elise”的,那么,就要找到這個叫“Elise”的究竟是誰。其次,這個“愛麗絲”應該是老貝的親密朋友,而且在書寫像獻詞這樣的“文件”上是不可能亂寫(或錯寫)被獻人的名字的。此外,從《致愛麗絲》這首樂曲的構思到完成的時間來看,這個“愛麗絲”最晚必須是在1808年認識老貝的,而且直到1810年4月仍然是老貝的朋友。所以她不會是一位“遙遠的”熟人。她應該是1810年4月后離開老貝的,而在這之前她或者(至少)告訴老貝【注:當時老貝正在忙著戲劇音樂《艾格蒙特》(Egmont-Musik, Op.84)的首演】她即將離開維也納,這消息也許讓老貝在一時沖動下于4月27日在樂譜上添加了“留念”(zur Erinnerung)這樣的字樣。加上在1807年秋天,由于遭到家庭的反對,老貝與貴族小姐約瑟芬·布倫斯維克(Josephine Brunsvik, 1779-1821)的一段戀愛無果而終,而特蕾莎·瑪爾法蒂是到1809年底才認識老貝的。正是基于這些分析,科皮茨認為只有伊麗莎白·羅克爾才有可能是老貝的“愛麗絲”。 那么除了上面這些分析外,科皮茨還有什么比較“過硬的”根據說老貝的“愛麗絲”就是伊麗莎白·羅克爾呢?接下來,就先介紹一下伊麗莎白·羅克爾。 1793年3月15日,在巴伐利亞的諾因布爾格福爾姆瓦爾德?(Neunburg vorm Wald)的一個經營絲襪針織的家庭中,誕生了一個女孩,父親叫約瑟夫·羅克爾(Joseph R?ckel, 1755-1827),母親叫伊麗莎白·羅克爾(Elisabeth R?ckel, 1756-1840)。這個女孩受洗后取名為瑪利亞·愛娃·羅克爾(Maria Eva R?ckel),但是,小姑娘長大后卻不喜歡“瑪利亞·愛娃”這個名字,而將名字改成和她母親一樣的名字,即伊麗莎白(Elisabeth),全名就是“瑪利亞·愛娃·伊麗莎白·羅克爾”(Maria Eva Elisabeth R?ckel),簡稱“伊麗莎白·羅克爾”(Elisabeth R?ckel)。作為她改名的一個重要的證據就是在她的兒子愛德華·胡梅爾(Eduard Hummel, 1814-1893)于1814年5月9日受洗時,她作為兒子的教母在受洗證書上簽名時是這樣寫的:“出生于羅克爾家的瑪利亞·愛娃·愛麗絲”(Maria Eva Elise,geborne R?ckel)。而在德國的“前三月時期”(Vorm?rz)【注:在德國歷史上,是指1848年德國三月革命之前】“愛麗絲”(Elise)和“伊麗莎白”(Elisabeth)這兩個名字是沒有區別的。伊麗莎白的哥哥約瑟夫·奧古斯特·羅克爾(Joseph August R?ckel, 1783-1870)是一位男高音歌唱家,1804年他受聘到“維也納河畔劇院”(Theater an der Wien)擔任歌唱演員,1806年3月29日,他在老貝的歌劇《費德里奧》(Fidelio)的首演中扮演男主角佛洛雷斯坦(Florestan)。受這位比她大十歲的哥哥的影響,伊麗莎白從小會演奏鋼琴,深愛聲樂藝術,1807年,十四歲的伊麗莎白也來到維也納,很快就成為一名年輕的女高音歌唱家。 接下來就要說說老貝和伊麗莎白·羅克爾的關系了。 1803年初老貝開始租住在維也納萊姆格魯貝(Laimgrube)26號“維也納河畔劇院”內的演職人員的公寓內,在那里創作歌劇《費德里奧》(Fidelio)。1804年,租約期滿后,由于那時老貝的經濟條件已有所改善,于是通過他的弟子費迪南德·里斯(Ferdinand Ries, 1784-1838)的介紹,在位于維也納西北部老城城墻上的默克巴士特8號(M?lker Bastei 8)的一幢公寓內租下了五樓的一套兩間的住房,這幢公寓就是“帕斯夸拉蒂公寓”(Pasqualati)。老貝搬出“維也納河畔劇院”內的演職人員的公寓后,劇院內仍有一批演職人員包括他們的家屬住在那里。其中就有約瑟夫·羅克爾和伊麗莎白·羅克爾兄妹倆。說到這里,這就要提到去年剛去世的一位長期在維也納工作的加拿大音樂學家麗塔·凱瑟琳·斯特布林(Rita Katherine Steblin, 1951-2019),這位擅長將音樂史﹑圖像學和家譜研究的檔案工作結合在一起的專家發現了一份維也納河畔劇院的《征召登記冊》(Konskriptionsbogen)【注:1804年10月25日,奧地利皇帝弗朗茨二世(Kaiser Franz II, 1768-1835)為了進行人口普查和征兵的需要,下令維也納居民必須進行“征召登記”(Konskriptions und Recrutirungs Patent)】。在這本從1805年開始登記的登記冊上沒有找到老貝的名字,但登記了其他十二名居住者的情況,其中包括老貝的朋友女高音歌唱家安娜·米爾德·霍普特曼(Anna Milder Hauptmann, 1785-1838)及其家人。這位歌唱家1803年4月20日在維也納劇院首次亮相時,就已經住在那里。1805年11月20日和1806年3月29日她還在歌劇《費德里奧》中扮演主角。此外,在登記冊上還有以下內容:“約瑟夫·羅克爾,1781年出生【注:原文如此,實際上是1783年出生】,演員,單身”(Jos R?kel, geb. 1781,kk Schauspieler ledig)”,“愛麗絲·羅克爾,1793年出生”(Elis R?kel, geb. 1793)。以及“轉租”(in d Kost)。從字跡上看,兩位“羅克爾”由同一人登記,因此可推測他們曾經一道在“維也納河畔劇院”中住過,后來又搬到其它公寓去的。根據約瑟夫·羅克爾的說法,妹妹愛麗絲(Elis)是1807年父母親讓她去維也納與他在一起的,“當時她只有十二歲【注:應該是十四歲】”。如果約瑟夫·羅克爾的說法是真的,那么她確實是繼她哥哥之后于1807年來到維也納的。至于約瑟夫將他妹妹的名字寫成“Elis”,這倒不一定是“Elise”的縮寫,但無論如何“Elis”應該是“Elisabeth”的昵稱,就如“Jos” 是“Joseph”的昵稱一樣?!熬S也納河畔劇院”登記冊上的這些記錄表明,老貝的朋友﹑女高音歌唱家安娜·米爾德·霍普特曼和羅克爾兄妹倆確實曾經在這里住過,也正是在這里,安娜和伊麗莎白·羅克爾建立了親密的關系?!咀ⅲ哼@種親密的關系可以在后來他們之間的通信中看得出來,在這里就不贅述了,值得注意的是,安娜在信中稱呼伊麗莎白為“Elise”】伊麗莎白成了安娜的密友,很自然地會經常遇到老貝。 不久伊麗莎白成為“維也納河畔劇院”的新秀并很快就成了老貝身邊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在她的朋友圈里,她被親切地稱為“Elise”【注:要指出的是在那段時間里,在老貝的生活中沒有出現過叫“伊麗莎白”或“愛麗絲”的其他女子】,就在認識伊麗莎白后不久,老貝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才十五歲的美麗的年輕女孩“甚至想要娶她”??破ご恼J為,1808年春天,老貝就開始構思一首準備送給她的樂曲了。伊麗莎白晚年曾對采訪她的美國著名的貝多芬傳記作家亞歷山大·惠洛克·塞耶(Alexander Wheelock Thayer, 1817-1897)說過,老貝很快就“愛上了她”,并關照仆人隨時允許她來,即使他很忙,早上也是如此。當她來的時候,如果老貝正好在忙,就會馬上從書房走進他那亂七八糟的臥室去(稍稍做些整容)”。伊麗莎白還說,1808年12月22日老貝的《第五交響曲(命運)》﹑《第六交響曲(田園)》﹑《第四鋼琴協奏曲》﹑《合唱幻想曲》在維也納河畔劇院首演時,她曾幫了老貝很多忙,為此,老貝將一本英語的《百科全書》作為禮物送給了她。在伊麗莎白的日記中也記載了她與老貝的親密關系:“貝多芬會愛意濃濃地捏我的胳膊”。然而兩年后的1810年4月,伊麗莎白與德國班堡(Bamberg)劇院簽約,在莫扎特的歌劇《唐璜》(Don Giovanni)中飾演唐娜·安娜(Donna Anna),這樣她就要離開維也納了??破ご恼J為,此時老貝正好又“移情別戀”,“單戀”上了特蕾莎·瑪爾法蒂。所以在得知伊麗莎白將要離開維也納后,就將已經完成的那首《致愛麗絲》送給了十七歲的伊麗莎白作為“留念”。1811年,伊麗莎白回到維也納,1813年5月16日,二十歲的伊麗莎白嫁給了老貝的朋友﹑三十五歲的捷克裔奧地利作曲家和鋼琴家約翰·尼波默克·胡梅爾(Johann Nepomuk Hummel, 1778-1837),婚后不久,伊麗莎白就告別了舞臺,結束了自己短暫的歌唱生涯。1816年夫婦倆搬到了德國的斯圖加特(Stuttgart),1819年后定居在德國魏瑪(Weimar)。 那么,伊麗莎白為什么沒有與老貝“終成眷屬”呢?1840年,老貝身前的助手安東·辛德勒(Anton Schindler, 1795-1864)曾經透露,老貝和他的朋友胡梅爾“曾經愛過同一個女孩,但胡梅爾顯然具有‘優勢’,因為他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注:胡梅爾在1804-1811年曾任埃斯特哈齊親王(Nikolaus II, Prince Esterházy, 1765-1833)的宮廷樂長】,而且沒有‘耳疾’”。辛德勒在他去世前不久曾告訴正在為老貝寫傳記收集資料的德國音樂家路德維?!ぶZ爾,伊麗莎白可能對老貝有點“偏見”,認為他“沒有堅定的立場”【注:指老貝在1810年剛認識了特蕾莎·瑪爾法蒂后,就“移情別戀”了】而且老貝那時的聽力已經嚴重下降。所以她更喜歡已經有了一份固定工作而且健康的胡梅爾?!碑斎?,辛德勒的這些說法也不完全正確。例如,胡梅爾與伊麗莎白結婚時,胡梅爾已進沒有固定的收入,他和老貝一樣,在1809年也得到了三位贊助人的贊助。不過有一點辛德勒的說法還是正確的,即老貝當時對伊麗莎白的感情“不僅僅是友好的,甚至還可能想要娶她為妻?!币驗?827年3月13日,也就是老貝去世前兩周,老貝還在后悔他沒有能娶到伊麗莎白。 盡管老貝沒有能娶到伊麗莎白,但是在伊麗莎白結婚后,兩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伊麗莎白在1865年左右曾對路德維?!ぶZ爾回憶有關老貝的往事時說,大約1813年12月,也就是她與胡梅爾結婚半年多后,有一次她和丈夫以及正在維也納的意大利著名吉他演奏家和作曲家莫羅·朱利亞尼(Mauro Giuliani, 1781-1829)與老貝一起共進晚餐,老貝還是用他萊茵人特有的那種粗獷不羈,拍打和戲弄她,以致讓她“不知所措”,老貝還總是用手捏著她的手臂,她知道這是老貝對她的一種真摯感情的不自覺的流露。其實,伊麗莎白對老貝也是有著很深感情的,伊麗莎白晚年在接受德國藝術與音樂作家奧托·揚(Otto Jahn, 1813-1869)的采訪時,她對奧托·揚說,她那時“經常有機會與貝多芬交往”。這位作家寫道:“女主人【注:指伊麗莎白】雖然已經年邁,但還是那么清新優雅。在談到了老貝對她的關注并與她私下交往時的快樂時,她看上去是那么幸福,雙眼閃閃發光......讓人感到溫暖。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種印象?!? 至于老貝,直到去世都沒有忘記伊麗莎白。1827年3月,五十七歲的老貝已病入膏肓,3月6日胡梅爾夫婦在學生費迪南·希勒(Ferdinand Hiller, 1811-1885)【注:費迪南·希勒后來也是一位出色的作曲家】的陪同下專程來到維也納看望老貝。3月13日,在胡梅爾和希勒一起探望老貝時,希勒這樣寫道:“他【注:指老貝】和胡梅爾開玩笑,說胡梅爾的妻子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他笑著對胡梅爾說:‘你是一個幸福的人,你有一個關心你的女人,她愛上了你,而我很窮!’接著他長嘆了一口氣?!?希勒接著寫道:“他還要求胡梅爾把妻子帶來”,然后他又說:‘她再也無法看到過去她曾經認識過的那么有力量的那個男人了!’” 3月20日,也就是老貝去世前六天,胡梅爾陪著三十四歲的夫人伊麗莎白去探望了臥病在床的老貝,那天他仍然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康復,還說他也想去回訪胡梅爾夫人。3月23日,胡梅爾夫婦再一次探望了老貝,這也是老貝身前最后一次與伊麗莎白會面,但此時的老貝已經無力講話了。在會面時,老貝找不到擦臉的手絹,伊麗莎白用自己精致的蠟染印花手絹(Batistl?ppchen)【注:一種用印尼巴迪布手工繪制成的非常昂貴的手絹】多次為老貝擦拭。一位在場者回憶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他那比心還破碎的眼眸對著她望去時所流露出的感激之情”。告別時,伊麗莎白剪下了老貝的一縷頭發并收藏了下來,老貝還將他剛寫過遺囑的那支羽毛筆送給了伊麗莎白。 1827年4月7日,也就是老貝去世后十二天,原定有一場老貝操辦的慈善音樂會,由于老貝的去世,老貝的助手安東·辛德勒想請胡梅爾代替操辦,一開始胡梅爾是拒絕的,眼看這場音樂會就要被取消,辛德勒感到非常懊喪。辛德勒后來說:“此時,伊麗莎白對促成胡梅爾最終同意代替操辦這場音樂會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币聋惿讓π恋吕照f:“現在我的情感中全是對貝多芬的懷念和回憶,請放心,請不要和我的丈夫一般見識,我保證會讓他幫助你一起辦好這場音樂會的?!币魳窌_過兩天后,胡梅爾夫婦才離開了維也納。 1877年2月6日,八十四歲高齡的伊麗莎白將她收藏的老貝的遺物作了一番整理,每件遺物都放在一個鏡框中,還書寫了真品證書。在老貝送她的那支羽毛筆的證書上,她寫道:“貝多芬用這支筆寫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話‘感謝肖特’?!薄咀ⅲ簞摿⒂?770年的肖特出版社(Verlag Schott Music)是德國最古老的樂譜出版社之一,老貝晚年的作品如《第九交響曲(合唱)》﹑《莊嚴彌撒》等都由該出版社出版】。在鏡框的中央安放著兩片月桂葉,在鏡框背面她寫道:“這兩片月桂葉是在維也納貝多芬的葬禮上,從準備埋葬在墳墓里的三個花圈中的一個花圈上摘下來的?!?012年,這些遺物與1934年在意大利佛羅倫薩(Florence)胡梅爾的孫子威廉·胡梅爾(Wilhelm Hummel, 1862-1934)那里發現的伊麗莎白收藏的老貝的那縷頭發一樣,都收藏在美國加州圣何西州立大學貝多芬中心(Beethoven Center of the 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 寫到這里,我想也稍稍歸納如下: 1)2009年6月,德國作曲家和音樂學家科皮茨宣稱,幾年來,經過他反復的研究,他認為有一位名叫伊麗莎白·羅克爾的女士是老貝的《致愛麗絲》中的“愛麗絲”。 2)科皮茨已經查明,1814年,伊麗莎白·羅克爾在為她剛出生的兒子愛德華進行洗禮時,作為兒子的教母,她的簽名是“出生于羅克爾家的瑪利亞·愛娃·愛麗絲”。后來伊麗莎白·羅克爾在老貝的朋友圈中被昵稱為“愛麗絲”(Elise)。 3)從1808年開始,伊麗莎白·羅克爾就是老貝的親密女友,而且相互愛慕,老貝還曾經想娶她,正是那年,老貝開始構思《致愛麗絲》。 4)1810年4月,伊麗莎白離開維也納去了德國班堡,此時老貝正好又“移情別戀”,“單戀”上了特蕾莎·瑪爾法蒂。所以在得知伊麗莎白將要離開維也納后,就將已經完成的那首《致愛麗絲》送給了十七歲的伊麗莎白作為“留念”。 5)伊麗莎白嫁給了胡梅爾后,仍與老貝保持著良好的關系。老貝臨終前伊麗莎白還剪下一縷老貝的頭發作為永遠的紀念。 那么那么究竟是不是如克勞斯·馬丁·科皮茨所說:伊麗莎白·羅克爾就是老貝的《致愛麗絲》中的“愛麗絲”呢?對此,將在本文的下一篇中繼續為大家介紹。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美國鋼琴家瓦倫廷娜·李斯蒂莎(Valentina Lisitsa)演奏的《致愛麗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ODMzMzIzOTg4.html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用豎琴演奏的《致愛麗絲》: https://v.pptv.com/show/C4ibrKJD2ZqQHhe0.html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用大提琴和鋼琴演奏的《致愛麗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zk5NDI2MTY1Ng==.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