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20-12-25 上午 /閱讀:934 /評論:11
這句話是我聽一位中央部長說的,近日我從日記本上偶爾翻到的。當年我聽他說這句話時暗暗吃了一驚。 自1984年初至1992年6月,我擔任無錫市人民政府駐京辦主任,歷時八年多。在實行計劃經濟年代,作為市政府的派出機構——駐京辦,其功能和任務可概括為“辦事和服務”,具體說來有四個方面:一是為市委、市政府領導提供信息服務。二是配合地方有關部門上京跑項目。三是聯系國內外駐京機構,廣交朋友。四是開展對外對內服務。 有一年秋高氣爽季節,西山紅楓,層林盡染,滿山紅遍。市長在中央黨校進修,一個星期天,風清云淡,由他出面約請一位部長秋游,由我們派車一路陪同服務。那天,部長和市長游興極高,計劃中的游覽點有頤和園、盧溝橋抗日戰爭紀念館,還有八寶山革命公墓紀念堂。 游覽中,特別有意思的一個情節是,部長參觀八寶山革命公墓紀念堂后走出來,情不自禁地發了一通感慨。他說,“死后的骨灰盒擺放,也要按照生前的級別擺位置,一點不得‘推扳’(差錯)??吹搅纬兄镜墓腔液幸仓荒軘[放在櫥窗下面。表明生前的領導座位怎么擺的,死后到了陰間的也是那樣擺位子。生前是領導,死后還是當領導,等級森嚴。我想想,我死后再也不愿進八寶山去擺座位!” 聽了部長這番感慨,我連續想了好幾天…… 想想我參加革命后,讀了一些革命書籍,學過一些馬列主義。當年我擔任團支部書記、團總支副書記,對封建等級制度很厭惡,對它開展過激烈批判。唱著“我們驕傲的稱呼就是同志”的蘇聯歌曲,天真地認為人不應分三六九等,而應當一律平等??墒?,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經歷的增多,覺得社會上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簡單。新中國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的土壤中誕生的。到了1966年開始發生十年“文革”動亂,“文革”后總結經驗教訓,許多人深深覺察到反封建不徹底是發生“文革”的一個重要教訓。 今天我們張大眼睛來看,諸如封建等級制這些污泥濁水,依舊在社會生活中散發著陳腐氣息,所謂的特權階層就是一例,經??梢?。這些人出門前呼后擁,所到之處受到高規格接待。領導人死后的殯葬規格也分三六九等,在人民群眾眼里,他們仍然高人一等。這種風氣比在資本主義國家看到的還要“結棍”得多——當然,資本主義國家的等級制,形式跟我們不一樣。前些時,媒體報道一名男子在火車上蠻橫地要讓一名女子給他讓座,聲稱他地位比這位女子高,女子不讓,他還要打她。這名男子不過是一家公司的管理人員,就這樣強兇霸道,如果當了高官,他治下的老百姓還有活路嗎?這種封建等級制,從形式來看是封建時代流傳下來的“禮法”,其實質是統治者作威作福的工具,即所謂“治人者食于人”。名分的背后,實際是利益關系。在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過程中,必須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倡導民主、平等,摒棄封建的等級觀念。如若不改、不煞住,連部長死后也不愿進“八寶山”,這是很自然的了。
民主革命要求徹底反封建。民國初期一批有名望的知識分子,如陳獨秀、李大釗、瞿秋白這些早期共產黨人及魯迅等,都是反封建的斗士。為什么要反封建?這已為常識,因為它阻礙和束縛民主、自由、平等、博愛思想文化發展?;仡櫧夥藕髮χR分子的思想改造,把反封建的思想當作虛偽性反掉了,進而強調絕對服從,絕對權威,四個偉大,一句頂一萬句,句句是真理,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也執行,座位、走路都等級分明,以致會發生十年文革。有人說:文革這種事只有中國會發生。這是意味深長的。所以,不徹底反封建,這位部長死后也不肯進八寶山與他們為伍,因為他看清了,嘗夠了那種封建專制的滋味。所以部長那句話值得深思。
“文革只會發生在中國”,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按我的領會,是說只有中國有發生文革的土壤,因為中國實行的是高度集權制,掌握最高權力的領導人可以不受任何制約,無法無天,他說他只要動一個手指頭就能打倒任何對手。這比歷朝歷代的皇帝厲害多了。這樣的制度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值得研究,有必要開展討論,以取得共識。這應列為思想建設的一個方面才是。
讀魯迅的雜文,一個鮮明的主題就是抨擊封建專制。有人設問:要是魯迅活到解放后,他會怎么樣?回答很干脆:要么閉嘴,要么坐牢。文革后不少人痛定思痛,喊出要繼續反封建,因為民主革命的任務完成得不徹底。這話很有道理,值得我們繼續深思。
不進八寶山,能否理解為“不愿與他們繼續為伍"?
你當省委書記、省長,我當副省長/廳長/處長/科長……這等級是客存在,或說分工的不同,不能看作高人一等。然而,在社會生活中,就是把它當作高人一等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對封建專制的等級制,有人熱衷,有人厭惡,有人時而熱衷,時而厭惡。所以封建等級制不容易退出歷史。它在心術不正的人那里仍然很吃香,仍吃得開??梢?,消除封建等級制的思想和做法,還要繼續做工作,需要多出幾個當今的“魯迅”。
封建專制不得黨心民心,內心情愿繼續與之為伍的肯定不多,只是不明說罷了。
戰友情是生死情??墒?,在利益面前就變味了,外國人,中國人,都這德性。文革中各種人等的表現,美國總統選舉中特朗普的表現,都這副德性,你爭我斗,往死里揪??梢?,人的相處第一要講規矩,對不講規矩的人,應按規矩加以懲處,包括道德的譴責。不守規矩,無法無天,只有自己,沒有別人——這種人誰愿與他為伍呀?農民有句話很形象:痾屎離他三尺,來世投豬也不與他同臼。所以,“死后不進八寶山”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是經過深思熟慮頗有深意的一句話。
對幾千年積淀下來的封建思想文化的打掃工作,真的不是短時間可以解決問題的。我們缺少昔日像魯迅、胡適、陳獨秀、瞿秋白等大批反封建的斗士;解放后,經過歷次政治運動,大多數知識分子不開口——不敢開口了。所以反封建遠不徹底。
“我死后不進八寶山”這句話出自一位中央部長級領導之口,夠玩味的。
外國領導人死后的墓地并沒有這么等級森嚴。沒有聽說過外國領導人死后睡水晶棺的。這能否看作是民主與專制分水嶺的象征。
“我死后不進八寶山”,這句話出自中央一位部長之口,確是夠玩味的。很明顯,即使是位部長,別看他滿嘴多少個“擁護”,多少個“自信”,而他骨子里對現行的一套等級森嚴的傳統制度,只有受到千年之前孔夫子的贊同和維護,所以“五四運動”中提出打倒孔家店。進入新時代的人們,對它心生懷疑和反感,完全可理解的,只是不明說罷了。多少領導人死后實際沒有進八寶山。這說明,矛盾的表象反映本質,有時是片面的,虛假的。值得人們深思。